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前妻來襲 | 上頁 下頁


  「老方,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啊?」田菲菲使勁推搡老方,前面燈光一亮,林朵漁心裡忽悠一下,老方一腳刹車踩下去,車子躥了一下停下來,靜了三秒鐘,老方吼了一句:「不要命的都給我滾下去!」

  田菲菲閉了嘴,顏櫻卻不甘寂寞,打電話給紀琴,眉飛色舞地說自己的「英雄壯舉」。老方一眼一眼從倒車鏡裡瞪顏櫻,顏櫻就像沒看見一樣。

  林朵漁看著窗外迅速向後退的路燈,問自己:以後遇到同樣的事,會第一個打電話找韓彬嗎?儘管他說了那樣的話,誰知道是不是只是客氣客氣呢?婚姻裡的一方移情別戀,便不再是血肉器官,如同擠掉一顆青春痘,剝掉癒合後的一塊痂。縱然是痂好了,看不出來,那份疼痛的記憶也還是在的。男女之情,有時就這麼殘酷。

  林朵漁有些累了,閉著眼睛,今天這一天,一幕幕像戲一樣在腦子裡閃來閃去,一會兒是民政局的那道門檻,一會兒是跟韓彬一起坐在車上,一會兒是手握著啤酒瓶……

  07

  林朵漁和顏櫻不知道,同一個夜晚,紀琴正在收拾端端的房間,接她們電話時,她的心裡已經翻騰了幾百個個兒,這日子沒法過了,真的是沒法過下去了。

  老墨來嘮叨過:「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是我媽……」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十二歲,你媽守寡,這麼多年一個人帶著你長大,把你供上大學、娶妻生子不容易,我說什麼了嗎?」紀琴打斷老墨的話,心裡亂成了一團麻。每次一跟婆婆有矛盾,老墨就拿這一套話來壓服紀琴。紀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是,就算是李金玲吃過很多苦,她也不能讓自己當受氣媳婦吧?

  老墨抽煙,紀琴又心疼起他來,婆婆過來,最不舒服的也許是做了夾心餅乾的老墨。她沖他笑了笑,讓他去陽臺抽煙,她說:「放心吧,我沒事兒的。我會儘量對媽好的!」

  老墨出去了,紀琴的心情還是像顆放了半個月的獼猴桃,糟糕到了頂點。

  但是接了顏櫻的電話,她還是靜靜地聽了下去,用適當的情緒配合著顏櫻,她就是那樣一個溫水一樣的人,只會在心裡折磨自己。

  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自己會瘋的。紀琴這樣對自己說過很多遍,但能怎麼辦呢?真的像林朵漁那樣不管不顧地離婚嗎?

  每個人的內心都住著一支叛軍:不肯吃飯,不肯睡覺,不肯聽話,不肯服輸,不肯關機,不肯開工,不肯循規蹈矩,不肯泯然眾人,不肯接受現實,不肯這,不肯那……但是,另外一種習慣的力量總能平復這支叛軍。紀琴就是這樣用個性一次次平叛,不停地說服著自己接受、忍受,就算是難受又能怎麼樣呢?

  人參烏雞湯熬好後,一家三口帶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大堆去端端奶奶那兒。

  走到端端奶奶家樓下碰到鄰居王阿姨,她瞅著紀琴老墨手裡的大包小包說:「瞧這媳婦一來就大包小包的,你婆婆好福氣啊,她剛回去,我們倆一起去公園遛彎兒了!」

  「不腰疼嗎?」紀琴小聲嘟囔了一句,老墨橫了她一眼,她趕緊按電梯。

  敲了半天門,婆婆才一身睡衣手拄著腰站在門前,開了門,臉冷著。紀琴趕緊說:「端端,快叫奶奶!媽,你腰好點了沒有?」

  端端叫了聲奶奶,婆婆這才露出一點笑容,「乖,進奶奶屋看動畫片去。」

  端端跑進屋去,婆婆再一抬臉看了老墨一眼,目光落到紀琴臉上說:「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我這都快死在屋裡無人問了!」

  紀琴趕緊提著東西往廚房走,老墨說:「媽,瞧你這話說的,這不好好的嗎,老死死的,你才多大歲數,像你這樣的,在聯合國那都叫中年!」

  紀琴的耳朵支棱著聽著客廳裡母子的對話。婆婆李金玲說:「我這都多少天沒下樓了,吃點東西都是你王阿姨給帶回來的,我也不願意給你們添累贅,不到不行,我哪會叫你們啊?」

  紀琴的嘴角向上翹了翹,做出很不屑的姿態,婆婆從前是小學老師,平常教育孩子不能撒謊,自己卻扯這樣沒蛋白質的謊。因為討厭婆婆李金玲,紀琴表面溫順,在心裡卻很刻薄了。

  一恍神間,老墨喊:「紀琴,你進來,媽有話跟咱倆商量!」

  紀琴趕緊洗了手進屋,端端正正坐在婆婆左側的沙發上。她說:「媽,有話您說!」

  李金玲也並不瞟紀琴一眼,從這個媳婦過門起,她就看她不順眼。她做什麼,說什麼,她都覺得不對勁兒。鄉下來的丫頭,哪能跟從小在城市裡長大的女孩一樣懂規矩又大氣呢?文濤結婚時,李金玲都不敢跟同事說媳婦的老家是郊縣的,只含混著說是外地的。還有,紀琴的眉眼也是她不喜歡的。李金玲喜歡女孩濃眉大眼的,紀琴細眉細眼的,看著就小家子氣……喜歡人只要一個理由,不喜歡卻可以找出八百十個理由來,總之,李金玲掐半拉眼珠看不上這個兒媳婦。

  「我想上你們那兒住住,一來呢,我可以輔導輔導端端學習,幫助你們教育教育孩子,這孩子現在一點規矩都沒有;二來呢,把這房子租出去還能賺點錢。你一個人上班養一家人,還要還房貸,又不是駱駝。知道的呢,說是你們有志氣,不願意跟我一起過;不知道的呢,還以為是我這個媽太刁,不幫襯你們。所以,我把這房子租出去,租金給你們還房貸。三來呢,我這腰也是啥也幹不了了,那天晚上我做夢夢見你爸來接我了……」

  老墨叫了聲「媽」打斷李金玲的話。紀琴的腦子嗡嗡響,婆婆睡衣上的小碎花一朵一朵炫得她頭都暈了。不愧是做老師的,一條一條的,文條理順,話說得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可是,拿誰當傻子糊弄呢……

  不是沒一起住過,剛結婚那會兒是住一起的,婆婆規定睡覺不能鎖門。她說:「別整得一個家裡,我這個婆婆像個外人似的!」

  新婚之夜,她突然穿著一身白站在門邊,老墨騰地坐起來,聲音都是抖的:「媽,你有事兒?」

  李金玲沒吭聲,轉頭回了自己的屋。

  紀琴讓老墨掐自己一下,證明剛才確實有事發生,不是做夢。老墨長長地喘了一口氣,趴在枕頭上,一動不動。

  新婚之夜後,嚇得紀琴跟老墨親熱總要先看門鎖了沒有。鎖了,還要再問,總是不放心似的。

  幾天之後,李金玲便問紀琴她跟老墨床上的事,紀琴臉成了一張紅紙,她說:「媽,這事怎麼說啊?」

  李金玲卻說:「你也是念過大學的人,這有什麼不好啟齒的!」

  那也不能什麼都跟婆婆說吧,紀琴本來就是老實的人。李金玲便惱了,說:「色是刮骨刀,紀琴,別貪著那一口好吃,就天天晚上做妖精!」

  話說得很難聽,紀琴偷著哭過,但又沒辦法跟老墨說。老墨卻是初嘗雲雨,正在興頭上,有事沒事就涎著一張臉膩歪著紀琴,紀琴只得往外推。也有推不掉的,都是正當年,身體嘗了新鮮,巴不得你儂我儂的。可兩人屋裡的門只要一關,李金玲就或咳嗽,或者摔杯子敲碗弄出些動靜來,紀琴趕緊正衣冠開門出去。

  李金玲的臉已經成了三九天松花江的冰面,凍得化也化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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