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底線(40)_王為

四十

　　馬泥曾教導她說：所謂"偉大的人"就是傾其一生將一件事做精做透做得出類拔萃的人。他給她講過一個故事。"我有一個蒙古族同學，父親是西蒙王爺'阿拉善王'的護衛，名叫德貢。王爺逃亡日本之前，曾將一批來不及帶走的財寶埋在沙漠深處，並將參與埋寶的僕人全部殺死滅口，只留下德貢為他看守這批財寶。王爺一去再不復返，德貢卻從此開始了幾十年的苦難生涯。要知道沙漠在狂風的驅使下是會'走'的，埋在沙漠裡的東西也是會隨著沙漠轉移的。每到風季，德貢就牽著他的駱駝、背著氈篷，追隨著遮日的沙暴遊蕩在無邊的巴丹吉林沙漠裡。幾十年裡，他與沙漠和沙暴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他能摸著沙漠的脈搏，能聽出沙暴的呼吸。'文革'中他因為拒絕說出埋寶的地點而被拔掉滿口牙齒，打斷右腿。就這樣他仍然一瘸一拐跋涉在沙漠裡……現在老人已經七十多歲了，是中國沙漠研究所的高級顧問，是世界沙漠和沙暴研究領域裡獨一無二的'珍品'！"

　　歐小芽為自己能夠與馬泥共同攜手去實現共同的目標而無比幸福……

　　從本質上來講，歐小芽其實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婚變以後，她放棄了自己熱愛的藝術事業。她雖然非常清楚自己的藝術天賦充其量也不會超過演奏員的水準。但要揮刀斬斷自己傾灑心血的一切，內心的痛苦和折磨可想而知……她總想像自己像一隻被拔光毛的孔雀，渾身傷痕累累、鮮血淋漓，所以她必須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免遭風霜雪雨的侵襲。同時她也非常清楚自己剩餘人生的全部希望都在馬泥身上。她曾有過奪取這個男人的一切優勢，但她放棄了，她曾為此無數次地痛恨那個曾經強烈誘惑她的藝術光環。這一次，她不會再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涉入商海以來，與他見面的機會多了。每次他倆單獨見面時，她都通過眼神和身體動作釋放出各種信號，但馬泥根本就像西北那塊乾涸而焦裂的土地，明白無誤地沐浴了她的陽光雨露之後，卻沒有一點生根發芽的跡象。使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顯得卑賤和下作，搞得她曾無數次地仔細審視自己的面容和身軀，懷疑自己失去了足以吸引馬泥的魅力……

　　4

　　歐小芽來到齊部長下榻的花園酒店後才發現，"京潤國際"在這家酒店只開了她和齊部長兩個緊挨著的套房，齊部長的其他隨從部下都不在這裡住。歐小芽的心裡頓生一種隱隱的反感和不安。

　　一個帶幾分女性化的北京口音的男人殷勤地接待了她。他一直在賓館的大門口等待著，他告訴她自己是董事長的秘書，董事長正在會見幾位當地省市的領導。

　　他引導歐小芽到給她安排的房間時，討好似的告訴她，董事長非常重視與她的合作。這次集團公司所屬的進出口公司、南方分公司的一把手都來了，他跟隨董事長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歐小芽剛剛洗漱更衣完畢，秘書就恰到好處地打來電話，請她到樓下進餐。

　　在樓下大廳裡，歐小芽才見到了氣宇軒昂、著裝嚴肅的齊部長。他正在與一群一看就是政府官員的各色人物寒暄。一看到歐小芽他就走過來親熱地用手臂攬著她，並向大家介紹說這是他的"幹女子"。歐小芽十分被動地與那些官員們握手的同時，感到了鎂光燈的閃爍。她的頭有些眩暈，像木偶一樣被齊部長擁進了金碧輝煌的餐廳。

　　宴會的菜肴豐盛而精緻。那些只在電視和報紙上見過的面孔和名字，被一一介紹到她面前，迫使她一次次地舉起斟著各種顏色洋酒的高腳杯。場景變幻的太過突然，她一時很難適應。此時的處境又讓她別無選擇。因為席間只有她一位女性，所以她受到了格外的關注。齊部長還特意為她要了幾種"適合女性"的名貴洋酒。觥籌交錯之間，儘管一再推辭，她還是喝了不少。

　　在座的男人們舉止得體、談吐文雅，他們對齊部長表現了一種非常得體的尊重和禮讓。談論的也主要是關於京潤集團要在廣州建立一個國內最大的山羊絨織物合資企業的事宜。

　　歐小芽十分不解，自己與這個豐盛的宴會沒有任何關係，齊部長非要讓她參加究竟是什麼用意？是拿她當花瓶炫耀，還是要讓她見識一下他的政治實力？隨著談話的深入，她漸漸意識到，齊部長可能是在向她暗示：他所掌握的京潤集團正在籌畫一個山羊絨行業的巨大藍圖，這個藍圖與她正在從事的行業密切相關。換句話說，齊部長正在向她打開一扇通往財富的大門，她應該識相一點兒。於是她做出了一個固定的、不失分寸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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