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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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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件大事。午飯裡有道海鮮湯,廚師沒處理好,結果有些腸胃功能比較弱的小朋友,出現了腹瀉。這是郝樂意接手幼稚園以來發生的最大的、也是她最怕的集體性事故。她手忙腳亂地和老師把二十幾個孩子送到了醫院,掛了急診。 一想到即將見著兒子,陳安娜整個上午都坐臥不安,早早叫馬光明到學校來,和她一起等郝樂意,免得接了她再專程去接馬光明耽誤時間。十二點還不到,她和馬光明就跑到學校門口等郝樂意了,十二點半還沒見著她來,就急了,打電話催。郝樂意這才想起來,約好了一起去機場接馬躍的,忙匆匆說幼稚園出事了,自己去不了。 陳安娜登時勃然大怒,在電話裡咆哮開了,說早就知道她不願意去,不願意去你早說啊,非熬到這會兒?這不成心找她的難看嗎? 馬光明見她氣得手都哆嗦了,一把抓過手機,簡單問了郝樂意幾句,就安慰她說沒事,讓她在醫院安心照看孩子。邊說邊到街邊攔了輛計程車,把陳安娜塞進計程車,直奔郝樂意的幼稚園,陳安娜問他打算幹什麼?難不成她不去接自己老公,還要公婆去下跪求著她? 「去拉伊朵,昨晚她和我約好了的,今天一起接爸爸!」因為生氣,馬光明口氣生硬,他搞不明白陳安娜為什麼一提郝樂意就生氣。就拿今天的情況來說,幼稚園出了這麼大事,作為園長的郝樂意肯定脫不了身。去醫院陪孩子,遠比去機場接馬躍重要。她不去接,難道馬躍就回不來了?還是顯得她不愛馬躍了? 女人真是種外星動物。很多時候,馬光明是這麼想的。當陳安娜不可理喻的時候,他會咬著一根牙籤不吭聲,在心裡默默地跟自己說:我是人類,她是外星動物,不是一品種,我去和她計較什麼?一遍遍這樣重複,如果還是消不了氣,他就把牙籤呸出去,在冥冥中,就好像呸到那外星動物臉上一樣快意。 還好,郝樂意的幼稚園在去機場的路線上,不用轉太遠。接著伊朵,祖孫三個一口氣殺到機場,馬光明看了一下手機,離馬躍飛機落地還有十分鐘,遂在心裡暗暗松了口氣,幸虧啊幸虧,如果他們到的時候,馬躍已經出來了,陳安娜的臉往下一耷拉,比老年婦女的胖腚還難看,夠他堵上一陣的了。 馬躍還沒來,馬光明就問伊朵,幼稚園到底怎麼回事。伊朵也說不清楚,就說他們班好幾個小朋友,吃完飯就吐了。 第2節 郝樂意把幼稚園的事情處理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在醫院裡跑上跑下地忙了一下午,再加上驚恐的家長們不依不饒地追著她問東問西,她又要好脾氣地一個勁兒地賠禮道歉一個勁兒地解釋,累得連踩下油門的力氣都沒了。 期間,馬光明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到家,等著她開飯呢。她讓馬光明他們先吃,別等她,掛斷電話,眼淚就滾下來了。 想起來馬躍今天回來。她就更茫然了,下車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包牛奶,坐在車裡慢慢喝了,覺得體力復原點了,才開車往家走。 其實,她不想回家,一點兒也不想,明明是往家的方向開著車,可總覺得胸口那兒伸出一雙手,死死地抵著她,往家的相反方向推。 馬躍這邊,也不好受,因為郝樂意沒去接他,雖然沒回家吃晚飯事出有因,可還是讓他聯想到了這陣子郝樂意的反常。所以,儘管馬光明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飯,可馬躍還是吃得沒滋沒味的。吃著吃著,伊朵突然無比天真地問:「爸爸,阿姨也和你一起坐飛機了嗎?」桌上的人都一愣。 馬躍說:「什麼阿姨?」 「電腦裡的阿姨呀,就這樣,一閃就沒有了。」伊朵學了一下小玫瑰在電腦前一閃而過的樣子。 陳安娜也警覺地看著他,像員警發現了一個作案嫌疑人。 馬躍腦子就轟地響了一聲,有點磕巴地問伊朵:「伊朵……你看見有個阿姨在爸爸電腦裡?」 伊朵說看見了。 陳安娜的臉,就像被瞬間冰凍一樣地僵住了,她聯想到了郝樂意對去接馬躍的不熱情,聯想到了很多很多。她看看馬光明,馬光明端著一小杯白酒,也愣在那兒,怔怔地看著馬躍,一副想聽他解釋的樣子。 馬躍心裡暗暗叫苦,聯想到郝樂意這幾天不上網,回他個短信都像是每個字都要花錢買似的,很可能也因為這事。他在心裡狠狠地搗了自己幾拳,罵了自己一句。什麼叫色膽包天,這他媽的就是!那天中午,小玫瑰去找他,一起吃了飯就回了他家,因為倫敦的中午是青島的晚上,馬躍知道晚上郝樂意會在MSN上找他,所以,一進門就習慣性地打開了電腦,MSN也自動上了線,他看郝樂意沒上線,就放心地回應了小玫瑰的挑逗,她像蛇一樣盤旋到他身上,像只美麗而柔韌的雌獸一樣點燃了他的身體,燃燒得他情不自禁地摟著她,轟然倒在床上,像兩條炙熱的蛇,糾纏在一起。他在她的身體裡狂野著,小玫瑰在他的狂野裡迷醉地哭泣。他大吼著我要殺了他殺了他,而後沖上了欲望噴薄的高峰。 他說要殺的,是小玫瑰的華裔英國丈夫。據小玫瑰說,他因為過於肥胖,婚後沒多久就失去了性能力,就靠毒打小玫瑰來發洩他的性壓抑。小玫瑰哭訴說,他總一把揪過她,拖過來,用肥碩得像整頭豬那麼重的一條腿壓住她,然後變態地打她、猥褻、咬她,她疼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叫。因為他說了,如果她敢叫,如果她敢報警,他就會把遺產全部給別人,一分錢都沒她的份。他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將不久于人世,更知道他的遺產對小玫瑰母子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無論他怎麼折磨她,哪怕是要被打得疼昏過去,她都不敢叫,她要為兒子保住超市,還有這棟看上去相當不錯的別墅。 對了,作為作者,有件事我忘記交代了。馬躍這次回英國的前幾個月,是沒聯繫小玫瑰的,可後來還是打了電話,畢竟曾經愛過。每一個被我們愛過的人,都像我們靈魂的老親戚,可以多少年杳無音信,但牽掛多少總是有些的,尤其是像馬躍這樣,再次回到倫敦,有些舊景難免勾起舊情。舊情湧起,會讓人惆悵,而惆悵是觸動感情的引子。何況,身在異鄉的馬躍是如此的寂寞,閑來無聊,那些淡淡的惆悵,像一隻小手一樣在撓著他的心,用文藝點的說法就是,他想知道小玫瑰現在過得好嗎? 躊躇良久,他給小玫瑰打了電話,當時小玫瑰聲音冷淡,好像已經聽不出他是誰,他挺難過的,說自己名字時,甚至哽咽了。兩人簡單地說了幾句,大體說了一下彼此的生活,就掛了,好像老街坊在街上突然相遇,寒暄了幾句,並沒流露多少感情色彩。那一瞬間馬躍是傷感的,雖然這傷感讓他覺得有點對不起郝樂意,可畢竟,曾經和小玫瑰的感情也是真切的。 兩個月後,小玫瑰突然來找他,他才知道,小玫瑰那天的冷淡,是因為丈夫就在身邊,也知道了她丈夫的變態。小玫瑰結婚後生了一個兒子,自從她丈夫兩年前查出患有胃癌,自知時日不多,對小玫瑰的虐待,就更是變本加厲。小玫瑰和馬躍說丈夫患有胃癌時,好像說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條賴在她家門口不肯離去卻又令人憎惡的流浪狗。 她平靜而有些冷酷的敘述,讓馬躍後背發涼,可很快,這發涼就變成了沸騰,因為小玫瑰說她最愛的人是馬躍,這幾年,她一直想他,想他的好他的帥還有和他在一起時的快樂。每當丈夫變態地折磨她,她就會在心裡默念著馬躍增添力量,她肥胖的英國丈夫,每一次勉為其難地和她做愛,在她感覺都是在忍受蹂躪,當他喘著粗氣,笨拙地在她身上聳動,她都會閉上眼,把他幻想成馬躍,可後來,她就不這麼幻想了,覺得這是對馬躍的侮辱,索性把他幻想成一頭豬。而她,不過是為了繼承這頭豬的華麗豬圈而不得不忍受著豬的蹂躪……小玫瑰說著說著,就哭倒到他的懷裡,然後他們在淚光漣漣裡相互舔舐著彼此的眼睛、眉毛還有身體。他們久別的身體,再一次重逢。馬躍想給她很多疼愛,那天,他們在床上寫字臺上甚至地板上,重溫了過去的身體功課。馬躍連課都沒去上,小玫瑰像個永遠都吃不飽的饑餓小孩,貪婪地要了他一次又一次。在馬躍的內心深處,毫無背叛不背叛的概念,只有和舊愛久別重逢後的激動,甚至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神聖的,壓根就沒想到是在偷情,因為他對她的激情對她的需要,都那麼的理直氣壯。仿佛,她一直就是他的戀人,就算曾離開過他,也是被人以強盜的手段搶走了。 後來,他才知道,除了那些一夜情式以及嫖娼式的男女關係,所有帶有感情色彩的出軌,在激情迸發的刹那,感情都是神聖而真摯的。在這個時候,道德是一個喝醉了的醉漢,臥倒在沒人看見的馬路邊呼呼大睡。 他的心裡裝滿了陳舊而激情的過去,動情地把小玫瑰翻了過去,他想重溫過去,他必須承認,在那一刻,除了他和小玫瑰,其他人是不存在的,包括郝樂意。所以,當他看到文藝作品裡描寫已婚男人在和女人上床前的激情澎湃裡,突然想起了妻子的臉而愧疚地收斂了言行,那純粹是扯淡的。因為當腎上腺素一分泌,男人滿腦子只有眼前這個女人的身體。 從那以後,小玫瑰總會找各種各樣的藉口,從倫敦郊區的小鎮跑來找他。有時候馬躍也會惶惑,小玫瑰找的,到底是她內心深處的那個他?還是那個可以給她身體滿足的現在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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