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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馬躍百分百會撒謊,還會編一些看上去很逼真的理由。譬如說,他和這個女人沒什麼,只是這個女人喜歡他,追他未遂,得知他要回國,惱羞成怒,掄包砸了他。

  她當然不信,如果一個男人是發自內心地拒絕女人,就不會發展到和她同喝一罐啤酒的程度,更何況對於寂寞的男人而言,面對送上門來的豔遇,就像饑餓的貓面對一盤遞到眼前的鮮魚,只有涎水流到防線全面崩潰的份兒。

  因為一想就煩惱,她索性把心思放在照顧郝寶寶上。郝寶寶嬌氣得很,瞧她那脆弱勁兒,好像不是她做了禍,而是家長們對她這小孩子看護不利,被壞人算計了。現在家長回來了,她要可著勁兒地撒嬌。因為孕囊脫落後子宮一直流血,只要郝樂意在家,郝寶寶就哭啼啼地問是不是大出血了,她會不會突然死了。郝樂意捺著性子安慰她,不會的,是正常的生理現象,還巴拉巴拉地給她講醫學常識,郝寶寶有時候信,一起去衛生間換衛生巾就不信了,甚至郝樂意正上著班呢,她一個哭咧咧的電話就打過去了。郝樂意安慰她安慰得口乾舌燥,都快瘋了。晚上,有時伊朵上樓,見郝寶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還當是媽媽欺負小姨了,下樓和爺爺說媽媽把小姨訓得哭鼻子了。陳安娜就會翻著白眼說:「欺負你小姨?你媽也得有這膽的,肯定是她又壓榨你媽給她買名牌呢。」

  關於郝寶寶經常跟郝樂意要錢花的事,馬躍在陳安娜跟前說漏過幾次,她有點惱火,說雖然郝樂意給的也是她自己掙的錢,可她結婚了,她的工資就是夫妻共同財產,要給也得征得馬躍同意。馬躍總是一聽她的話味兒不對了就連忙舉手說他沒意見。畢竟自從結婚,因為郝樂意就沒花過馬躍的錢,陳安娜再有意見,也只能背後氣哼哼兩句,要說到郝樂意跟前?她開不了口。

  但這天晚上,陳安娜心情很不好,因為明天下午馬躍就回來了,到底怎麼去接?郝樂意居然沒和她商量。不就因為她有車嗎,不就因為車是她自己攢錢買的嗎?難不成還想攜車自重,威脅她這當婆婆的主動討好她,才能得到恩准,明天搭她的車去機場接兒子?

  越想臉就越往下沉,她打算上樓問問。

  馬光明看出了她臉色不對,「大半夜的,你幹嗎呢?」

  「有事。」陳安娜頭也不回地出門上樓,連門也沒敲,掏出鑰匙,直接開了門。對,她從來不這樣,今天是特意的。

  自從馬躍和郝樂意結婚住在了閣樓上,她進來之前必定敲門。只要是馬躍兩口子不在,她絕不會擅自上來,但今天,她要用這個姿態告訴郝樂意和郝寶寶,甭給她架秧子瞧,這是她的家。

  郝寶寶不知郝樂意煩著呢,捂著肚子哼哼,哼得郝樂意腦袋都大了,跑到客廳,剛打開電視,陳安娜突然闖了進來,嚇了她一跳。她有些錯愕,叫了聲媽,下意識地抬頭看表,都十點多了,「媽,您有事?」

  陳安娜虎視眈眈地看著她說:「沒事我就不能上來了?」

  本來還病秧子一樣的郝寶寶,一聽陳安娜上來了,咣地就把臥室的門摔上了,把陳安娜嚇了一跳,「樂意,你告訴她,這是我家,如果她再給我這麼少教地摔摔打打,以後就不要來了!」

  郝樂意忙替郝寶寶道歉,順嘴撒謊說,郝寶寶這兩天心情不好,請她見諒。

  陳安娜氣咻咻地坐下,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有話要心平氣和地說,挨到堵在嗓子裡的那口氣消下去了,才說馬躍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

  郝樂意說知道。

  陳安娜看著她,那意思是你知道就行了?打算怎麼接啊?嘴裡說出來的卻是:「一眨眼就是一年多了。」

  意思是都一年多沒見了,你就不想隆重地去機場接接他?

  郝樂意當然明白她的意思。說真的,她真不想去接馬躍,可也知道,如果她不去,陳安娜肯定會生氣,就算她對馬躍有再多的意見,可看看陳安娜花白的鬢角,就不忍心了。就小聲說:「明天下午,我去學校接著您一起去機場。」

  陳安娜提在胸口的氣,總算是緩緩地鬆散了下去,心想:你早這麼說我不就用不著連猜帶摸地生好幾天悶氣了。遂起身說早點啊,別遇上堵車。

  郝樂意說十二點半和伊朵一起去學校接她。

  陳安娜的嘴角,就忍不住地翹了上去,郝樂意突然地心酸,為陳安娜這顆做母親的心。除了對馬躍好,除了希望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心裡念著惦著並尊崇著馬躍,她對這個世界沒任何要求。

  §第十一章 緘默是悲傷的另一種姿勢

  第1節

  第二天一早,郝寶寶要回去,郝樂意知道郝多錢兩口子雖不捨得讓郝寶寶幹活,可只要她回去了,難免讓她幫著洗把菜遞個碗的。這可不是平時,郝寶寶總不能說我剛流了產不能沾水,於是就說要回也等中午把雞湯熱著喝了再說。郝寶寶懶洋洋地說知道了,問複查的時候郝樂意陪不陪她去。郝樂意說看情況,然後問郝寶寶病歷呢?複查的時候得帶著。郝寶寶沖書架上努了努嘴說,在裝許願星的玻璃瓶子底下壓著呢。

  郝樂意邊匆忙收拾東西準備出門,邊叮囑她走的時候別忘了帶著,放妥實了,別讓父母看見。否則,她倆就有得謊撒了。郝寶寶噢了一聲,吃過中午飯就鎖門走了,走到半路才想起來沒拿病歷,就給郝樂意打電話說不回去拿了,等複查的時候另填份病歷得了,讓她晚上回家記得撕了,別讓馬躍或陳安娜看見,那可就解釋不清楚了。

  因為馬躍馬上就回來了,郝樂意心煩意亂,在電話裡隨口應付著,滿腦子還在想馬躍,想他在英國,想他接過來的那罐啤酒背後隱藏的故事,想那只搭在他肩上的女人的手……又想到這些年對馬躍的好,就覺得自己賤,賤得讓自己痛恨了,郝寶寶的話根本就沒入心。

  馬躍的疑似出軌讓郝樂意太難以接受了,她苦思冥想無數個導致馬躍出軌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原諒他,比如他們戀愛時間短,感情不深……可不對啊,郝樂意可以向上帝發誓,他們婚後感情非常好,何況戀愛的時間長,不一定就是愛得深,只能說明兩人愛得猶猶豫豫,用了很長時間才下定決心結婚;女人對男人有多好,也不說明這個女人多麼賢慧偉大多麼值得這個男人珍惜,只能在遭遇了背叛的時候證明她選擇異性的眼光沒問題,她選上的也是別人喜歡的。

  她和馬躍屬於後者。

  她暗暗試著說服自己,因為馬躍是男人啊,男人基因裡的動物性就是比女人強,偶爾衝動一次就原諒他們吧。可再一想,不對啊,如男人需要站在動物的角度獲得原諒,那麼,他直接回深山老林行了。在人類社會晃蕩,這不是披著人皮的畜生嗎?

  人之所以有思想有道德規則,不就是用來反思自己,用來約束自己脫離原始動物世界的嗎?

  關於出軌的故事,郝樂意耳聞目睹過不少,還曾因為郝寶寶而身陷其中過。王萬家的老婆找到幼稚園,活像一頭髮了狂的母獅子,儀態修養全無,當時她在心裡還鄙夷她呢。如果這事落她身上,她才用不著像她那麼丟人現眼呢,她不僅不會找小三算帳,還會裝得連知道都不知道,風輕雲淡地說咱倆離婚吧。他要問為什麼,她多了不說,就四個字:不愛你了。這麼一想就過癮,比哭著哀求他回來、比一邊怒斥他辜負了自己一邊甩手而去都要有尊嚴得多。

  所以出軌了的婚姻,都是愛死了,就像她,也有機會遇到其他心儀的男人,不見得比馬躍難看,外在條件也比馬躍好,她都沒動過心。這不是因為她有多麼貞潔專一,是因為她心裡裝著馬躍,裝得滿滿當當的,根本就沒留點空隙裝其他男人。至於不動心的逢場作戲,那是吃飽了撐的,有那時間和閒心,幹點兒什麼都比偷情來得有價值,讀本書還能吸收營養呢,打掃衛生還能讓家整潔、讓自己賞心悅目呢。

  所謂挽救瀕臨破產的婚姻,不過是下猛藥把死馬當活馬醫,馬已經死了就是死了,是醫不活的,即使把它拉回家,也是毫無意義的標本。所以跑了一顆心的婚姻,看著好好的,其實早已是婚姻的屍體了。

  一想到再有幾小時就見到讓她惱怒交加的馬躍了,郝樂意連午飯都沒咽下去。

  終究,她還是沒去成機場,因為幼稚園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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