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女殤 > |
十 |
|
我高興極了,「噔」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給他磕起了頭。他扶起我,安慰了幾句後又匆匆出去了。 我等待著一個星期的到來,等待著七天后能為外公伸冤的消息。 七天好不易過去了,一點音信也沒有。第八天,我又去了公安局,卻沒見到張隊長。 隱約中,他們的人交頭接耳著什麼!對了,我記起來了,大城市鬧學生運動,是上大學的學生,公安局的人全忙上了。我無望地返了回去。 最後一次找張隊長的時候,卻換了人,新隊長叫劉飛。我吃了一驚,四爺爺說過,劉麻子的兒子叫劉飛,我也遠遠地見過他幾次,劉飛結婚時看得最真切,人樣挺排場的。真是他嗎?雖然我並不完全明白會有什麼壞處,卻有種會出麻煩的感覺。我打聽張隊長的下落,他們都說不知道,我失望了。 我把這個消息說給了四爺爺,我還能說給誰呢!我認為唯一可信,也能給我操上心的只有四爺爺。四爺爺聽了卻沒反應,只是沉默。我望著他為難的樣子,期待著他的主意出現,四爺爺卻一直抽著旱煙。 忽然,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 「娃呀!沒指望咧,這下真沒一點指望咧!也再別去催案咧,記住,千萬別去咧,更不能叫劉飛看到你。」 「為啥?」我似乎明白了,又不全明白地問道。 「你不懂,你太小咧,記住,不能讓劉飛認識你,見都別見最好!」 我有點醒悟,還是沒全明白。我卻能悟出來四爺爺的話一定有原因,我點頭應諾了。 從那以後,我從公安局門前走過時,只能斜目朝大門裡偷看一眼,再也沒有勇氣和膽量走進去為外公伸冤了。 儘管不敢走進公安局的大門,卻總有種想見到張伯讓的奢望,無論如何也得見他一面,他一定會告訴我外公的冤能不能伸的實話。我常常在公安局大門外轉悠,一旦有員警出來,我先看看是不是張隊長,一旦不是,便悄悄地藏起來。等著等著,又失望了。 此後的一月左右,我正挨門挨戶地討著飯,忽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回頭看時,卻是我寄託著全部希望的張伯讓。我飛跑了過去,眼圈又潮濕了。 「張叔,我咋找不見你咧呢!你不當隊長咧嗎?外公的仇得是報不成咧!你說過,再有一個星期就能抓住兇手嗎!你說話咋不……」 「噓——小聲點,」張伯讓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到一家雜貨店前,又看了看周圍,說:「我被免職咧,調到雲崗鎮當警員。香子,別再催案咧,你外公的冤鳴不了咧,你要馬上離開那個村子,那個房子又不是你家的,記住了,離開那裡,越快越好。」 張伯讓說完,又瞅了瞅四周,道: 「我走咧,小心,娃呀!」 張伯讓背過身突的站直了,完全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匆匆離開了。我還想問他什麼,憋了口氣卻沒喊出去,眼巴巴望著他被那堵破土牆隔去了身影。 我的大腦不停地忽閃著剛才的一幕:張伯讓喊我名字時的親切;看見他時我的激動,以及刹那間的希望和喜悅;他朝我走來時正氣凜然的形象,變換在腦海中。我不全明白的是,他窺望四周的一瞬,畏懼或者說怕被人看見的神情,似乎不該是從他的身上發出來的怪異現象,我糊塗了——他是張伯讓嗎? 從此,我再也沒見過那個正氣裹身,寄託著我全部希望的張隊長。 我知道外公的冤沒法伸了,更仇恨起了劉麻子,我必須親手殺了劉麻子,無論如何也要為外公報仇。我想了很多殺人的辦法,都被自己推翻了。張伯讓叫我離開這裡,四爺爺也這麼說,我能這樣離開嗎!離開了誰為外公報仇呢?我固執地留了下來,殺了劉麻子後再走才可以,我打定了主意,靠近劉麻子身後,趁他不防一刀刺進…… 我隨時注意著劉麻子的動向,同時也小心地回避著劉麻子對我的注意。四爺爺不讓我和劉麻子見面,說劉麻子看見我一次就會有一次的危險。 我從小的野性支持了我必須報仇的決心。每當劉麻子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現時,小拳頭和小眼球一樣的勁圓,心又止不住「怦怦」直跳,既想沖上去一刀戳死他,又明白自己身單力薄,是雞蛋碰石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從眼前走去。 好不易有了機會,在鄉政府做事的那個白鄉長的女兒辦婚事,他的夫人和劉麻子很要好,劉麻子當然是這場婚宴的大紅人。我把準備了好久的刀子裝進了衣袋裡,悄悄朝白鄉長家的宴客席走去。 咳!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都想笑,說是把刀子,其實是把比削蘋果皮的刀子略大了點兒的帶把的小刀,能殺死劉麻子嗎! 這裡的女孩子出嫁,做父母的提前給親朋好友下了柬子,寫清女兒出嫁的日子,出嫁的前一天是女孩子一方宴賓謝客。說是謝客,客人都不白來,各自根據骨近血遠,叔高侄低地為女孩子賀上禮品,有錢人家陪嫁的是時興的三轉一響——人力車、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權大的人只要能來一下婚禮現場,等於給足了主人面子,儘管那個面子不實惠,主人也比那些送實惠的人看得起,滿接滿送的認為蓬蓽生輝。至於有錢人的心裡平衡與否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趁機蹭上點「勢」的光就足矣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