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女金融師的次貸愛情 | 上頁 下頁
六十七


  我在網上搜索「懷孕症狀」,一條條的讓我怵目驚心:除了嘔吐之外,不是這兒抽痛,就是那兒脹痛。正當我齜牙咧嘴之時,潔西嘉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如晴空一聲響雷:「溫妮,你懷孕了?」同事們的目光齊刷刷地刺向我,我如萬箭穿心。潔西嘉壓低了嗓音:「黎至元的?」我嚷嚷開來:「怎麼可能?」潔西嘉像沒事兒人一樣走了,留下我對同事們點頭哈腰:「不是,沒,我沒懷孕。」

  我止不住地琢磨,喬喬因懷孕的症狀面如紙色,肖言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他若無動,難道我愛他鐵石心腸?他若動了,我又何去何從?肖言看見的曙光,於我而言,更像是地窖中的一支手電筒,電池早晚會耗盡,眼前早晚又是伸手不見五指。

  黎老仙人的錦囊就在手邊,我顫抖著打開了。裡面有三張紙,我碰了這個又想拿那個,拿了那個又想還是看這個吧。末了,緊閉雙眼摸出一張。黎爸爸的鋼筆字並不遜色於他的毛筆字,他寫道:小兒黎至元頭腦簡單。

  這是哪門子的妙計?我覺得好笑極了:要是有朝一日,黎至元看見這紙條,怕是會噴出三口鮮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我正捂著嘴笑得雙肩抖動,黎至元就打來電話了。他一開口,我就不得不覺得黎老仙人料事如神。黎至元心急火燎:「溫妮,你,你懷孕了?」這不是頭腦簡單又是什麼?潔西嘉傳話傳得一日千里,黎至元的耳根被糟蹋得越來越軟。我蹺著二郎腿:「黎先生,你往日的精悍都老死了嗎?」往日他明明會耍花招,會聘偵探。黎至元宣告投降:「唉,是啊。眼看著軀殼也要被你氣死了。」

  晚飯時,我告訴了黎至元,肖言的合法妻子懷孕了。

  黎至元倒是露出了肖言和喬喬一貫憧憬的反應。他大驚:「懷孕了?他,他不?你,你們,你們結束了?」我幾乎噴出口中的湯:「黎先生,你的口齒也老了嗎?」黎至元不還嘴,兀自笑了笑。我心想:在我和肖言結束之時,怕是會普天同慶。但何時才結束呢?他結婚了,他妻子懷孕了,我下過次次狠心,說不再見他,但怎麼卻還沒結束呢?

  我放下筷子,直視黎至元:「肖言想給『合振』留下一個繼承人,再離婚。」黎至元的風度也老死了。他把筷子啪地按在了桌子上:「荒謬。溫妮,你怎麼可以允許這麼荒謬的事?」頭腦簡單的黎至元認為這事「荒謬」,而這是我逃避的詞。我不忍認為肖言為能同我在一起而做的努力,是荒謬的事。

  黎爸爸讓我顧慮他小兒的感受,我沒做到。我又把肖言的事向他小兒和盤托出了。這叫做「壓力轉移大法」,我練得爐火純青。但黎至元,像是要被壓力壓駝了背。我愧疚地把筷子塞回黎至元的手中:「快,給我夾菜。」我想讓黎至元笑,但他沒有笑。

  麗莉在送走第十個應聘者後,癱在了位子上:「以前我還真不知道,我是如此優秀。」換言之,她找不到人可以接她的班。我和魏老闆都樂於她找不到,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過有一天,魏老闆說:「麗莉,找不到合適的人,你就把手上的工作交給溫妮吧。」我覺得空氣稀薄極了,頭暈,眼暈,哪哪都暈。白班夜班,人事,秘書,我是公司的頂樑柱。我正暈著,魏老闆又說:「誰讓她一手促成你遠嫁北京。」我義憤填膺:「誰?誰說的?」麗莉拉了拉我的手:「我,我說的。」這小妮子,在魏老闆又一番挽留下,為了逃生,把我供了出去。我大呼:「過河拆橋的典範啊。」

  肖言又給我送來花,像是我和他之間的情意,只能通過這幾枝沒幾日壽命的植物來見證。想想也對,他終日與另一個女人同床共枕,我終日與另一個男人刀叉勺筷,要是再沒有了這花,我們大致就只是「故友」了。

  肖言的卡片上寫著:晴天時,格外想你。

  肖言死抓著我,像死抓著無邊無際的大海中的一截浮木。肖家這片海,把他推上浪尖,也把他淹入礁下。而我是他夜空下唯一一顆星星。

  週末,我在我媽的百般催促下,回了北京。我媽一見著我,沒有老生常談地說我「瘦了」或是下巴尖了,眼眶凹了。她直接道:「辭職,閨女,咱不幹了。」我不解:不幹了?難道我爸我媽中了大獎,可以養我一輩子了?我媽眼看著就要哭出來:「怎麼瘦成這樣了?」我松下一口氣:此人正是我媽,三句話不離「瘦」字。

  我媽對我左右耳輪番轟炸:閨女,辭職吧。閨女,回北京來吧。我揉了左耳,又掏右耳,搬出魏老闆來:「公司一天不如一天,我不能袖手旁觀,更不能一走了之。」我媽捏著我的臉:「你看看,你還剩幾兩肉?等你熬成一把骨頭,公司發你勳章又有什麼用?」我向我爸求助,哪知我爸歸順于我媽:「是啊,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回家來吧。」父母苦口婆心,見我投奔男朋友未果,就勸我偃旗息鼓回家來。他們不在乎我是否功成名就,只盼我日子樂融融,膀大腰圓。

  我敷衍他們:「好,好,我考慮考慮。」我突然想到,要是我回了北京,誰陪黎至元吃飯?

  晚上,我睡在我媽身邊,抱著她的胳膊:「媽,您懷我時,我爸對您好嗎?」我媽目光撲朔迷離起來:「好得我都不想生下你了,就想一直懷著。」我大笑,笑聲在晚上卻顯得格外淒涼。我媽繼續迷離:「溫妮,你是我和你爸最寶貴的東西。」我逗趣我媽:「我才不是東西。」

  生命太可貴,一旦降臨就永垂不朽。肖寶是肖家的寶,我是我爸媽的寶,魏老夫人為了潔西嘉找我談話,黎老仙人為了黎至元也找我談話。人人父母都能為子女肝腦塗地,肖言又何以拋妻棄子。而矛盾偏偏在此,若他真是連眼都不眨地就拋了棄了,他又何以值得我一往情深。黎至元說得對,這太荒謬了。

  我又下了狠心,想與肖言情斷義絕。當初,若不是我勇往直前,也許肖言今日會認定喬喬這位賢妻良母,二人相敬如賓正好天下太平。我突然醒悟,當初我的魯莽正是釀下今日苦果的根源。肖言明明已經一身包袱,我卻還要一個箭步躥上去。為了背住我,他只得扔下其他包袱,哪知那其他包袱因他背了太久,已經粘連了他的骨血,扔下去,他會變得面目全非。

  我的的確確狠了心,要從肖言的背上自己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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