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你遲到了許多年 | 上頁 下頁 | |
九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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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驚奇的是,畫中的晚霞,院子,陽臺,藤花和現實中的鐘家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雷再暉從未認識過的鐘有初:「……有初,原來你是神筆馬良。」 鐘有初記得這兩幅畫一直收在書房,不知小姨為什麼突然拿了出來,但她心中並沒有歡喜,而是惶然:「我不是……」 鐘汝意突然冷笑了一聲,客廳的氣溫霎時降至冰點。 「對。有初的母親覺得她能對『家』有這樣一個細膩的概念,是一件好事。所以支持它變成現實。這個家,一磚一瓦,一梁一棟,都是我們親自去挑選。」鐘汝意陰沉地盯著鐘有初,字字句句從牙縫中迸出,「這個家,是她十六歲的生日禮物——雷先生,現在你知道了。我和我的妻子,曾經是非常非常寵愛這個女兒的。」 是的。只要一走進這個家,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有母親留下的痕跡。 鐘有初的手立刻變得僵硬冰涼,任憑雷再暉怎樣貼緊也溫暖不了。 鐘家父女間的隔閡自有初下樓之際他就已經敏銳察覺到,但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水火不容。 他沉吟,並未著急出聲。但葉嫦娥急了。 引起摩擦並不是她把畫拿出來的初衷。 這套明信片一共發行了三萬張,雷再暉有一張並不出奇。 但不是誰都能知道這棟房子裡的公主是誰,遑論這棟房子的來歷——葉月賓為了保護家人私隱,從未將此作為噱頭攤在公眾面前。 這曾是鐘家人最快樂的秘密,不與外人分享。繆盛夏只是見過那幅花豹,另外一幅《家》也是頭一回見。 葉嫦娥只是想讓雷再暉瞭解多一點有初,那個無憂無慮,得到全部寵愛的有初,哪裡想過會引起連鎖風暴? 她慌忙將畫收起來,為了緩解氣氛,又急急道:「雷先生,嫌我囉嗦還是要再說一遍,真的要多謝你送有初回來。你不知道,前天有初受了好大的委屈,一聲不吭跑出去,簡直要把人急死。好容易回來了吧,一轉眼又跑掉了,原來是去格陵找你。她受了委屈,就去找你,這是緣分——」 繆盛夏突然哎喲一聲,閑閑道:「前天是我送她回來,怎麼沒人謝我?哦,只顧著吵架去了。昨天我也有份護花,又光謝雷先生一個人。哦,他是單身,所以稀罕一些。」 葉嫦娥一口氣噎住,訕訕:「大倌。不要拿我們小老百姓開玩笑。」 繆盛夏本是好心想令氣氛輕鬆些,紆尊降貴來插科打諢。沒想到葉嫦娥心中本來就忐忑,經不起他的刺激,再不敢說話。 和那個傻婆娘「結婚」還沒幾天,他也變得愚不可及:「算了。當我沒說。」 雷再暉坐直身體,牽著鐘有初冰涼的小手,開口了。 「伯父,葉姨。不知有初有沒有在你們面前提起過我。」 鐘汝意不置可否。葉嫦娥一愣——有初現在長大了,在這方面十分含蓄:「她提起過你。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她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提起過其他人。」 她隱隱有些女性的直覺,知道雷再暉要說什麼了。她固然不會有任何意見,但鐘汝意呢?他會不會發瘋? 「那我接下來說的話就不會那麼唐突了——」雷再暉道,「伯父,葉姨。你們是有初至親的親人。我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征得你們的同意。」 鐘汝意緊緊攥著拳頭不發表意見;但葉嫦娥用力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顫:「請講。」 雷再暉又客客氣氣轉向繆盛夏:「正好雲澤稀土的繆先生在這裡。請你為我做個見證。」 繆盛夏立刻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鐘有初你這個傻丫頭,這個男人想要得到一輩子牽著你的許可,你卻在為父親的瘋言瘋語受傷難過,渾然不覺。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大怒,會發飆,可是這些狂躁的情緒在氣定神閑的雷再暉面前,全部黯然失色——雷再暉馬上要做的事情,他繆盛夏在兩年內絕對不可能做到。 他難道不希望那個吃了一鼻子一嘴雪的洋娃娃得到幸福?剛才父女間的齷齪大家有目共睹,她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家裡有何快樂可言? 大不了,過兩年再把她搶回來。 縱然心內百般煎熬,繆盛夏仍點了點頭,拿出雲澤稀土主持者的氣度來。 「好。我為你做這個見證。」 「伯父,葉姨。我希望能有這樣的運氣,可以照顧鐘有初一生一世。」 這句話太具衝擊力了。鐘有初腦中轟地一聲,難以置信地望著雷再暉的側臉。他也側過臉來,對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說不出的柔情蜜意,可明明又帶著「很抱歉沒事先通知你。但我已經說出口,木已成舟,米已成炊」的無賴。 這一刻他並不是那個令白領們聞風喪膽的骨灰級企業營運顧問;只不過是一個在心愛的姑娘家中求今生姻緣的普通男人。 雖然在場的人除了鐘有初都已經預料到他會說什麼,但真說出口了,大家難免還是有些震撼。 「聽說令尊剛剛過世。」鐘汝意搶在激動的葉嫦娥前面開口了,陰惻惻的語氣,「這,不太合適吧。」 「家父生前就已經有這樣的打算。」雷再暉早預到他會反對,「我不清楚雲澤的風俗,如果有冒犯之處,具體細節我們可以再商議。但是我想和她結婚的心意不會變。」 他又看看整個呆愕住的戀人:「有初已經收下了我的戒指。」 繆盛夏一挑眉,原來她扔的戒指是雷再暉送的。 鐘汝意立刻厲聲叫女兒把戒指拿出來:「你憑什麼收人家的戒指?還給他!」 「鐘汝意!你這是什麼態度!」葉嫦娥終於忍不下去了,破口大駡,「你瘋了不算,非要有初跟著你一起瘋嗎!」 「還給他!」 鐘有初整個人抖得厲害極了,那種冷是從心底升起來的,直侵入四肢百骸:「我扔了。」 雷再暉沒有想到,鐘有初可以輕飄飄地一句扔了就完事,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扔了就算了。有項鍊是一樣——」 鐘汝意粗暴打斷:「什麼戒指,什麼項鍊,再好的東西你也不能留!還給他!」 鐘有初別過臉,聲音飄忽冰冷:「也扔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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