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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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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四章(上) 連翹發完這條冷冰冰的資訊之後,用手機支著下巴,蜷在沙發椅裡,面向窗外。過了很久,久到昆明這邊的天已經全黑了,能看見繽紛綺麗的星星,在對面樓體上滾來滾去。腦袋驀地嗡麻,手機震了下,段瓷發來一張圖片:大片草地上綴幾株細弱喬木,灰色的S型石板路將綠色從中破開,看得見的一端盡頭,是11號樓底層,遠遠的潔白乾淨。 整張圖呈現赤金色調,暖洋洋的質感,是從臥室窗子望下去的景色。 圖片附一句話標題:移動客服改成10086了。 段瓷最近好多無聊舉動…… 她知道他在哄她,用略顯稚嫩的手法,或許對於驕傲沒什麼耐心的段瓷來說,已算可圈可點。再說她只不過在某些學術立場上,不肯妥協他的觀點,最多是氣他自負的態度。每次聽人說段十一氣焰囂張之類的話,連翹總擔心他有一天遇到心術不正的小人,會惹無妄之災。根本就不是因為自己被反駁生氣。想到隨時會結束這裡的一切,她哪還有心思跟他慪氣? 以常理推算,簽證的審批應該已經有眉目了,可連翹打了幾次電話給老約翰,他要麼沒在波士頓,要麼就向她抱怨學院做事效率。連翹疑心他在搪塞,極有可能是芭芭拉對他施加了什麼壓力。 芭芭拉瞭解她對段瓷的感情,也知道她必須不要這種感情,骨子裡卻仍有著喜聚不喜散的傳統,以為拖得一日是一日,或許一日裡,一念間,結局天差地別。 只有連翹非常清楚,繼續留在段瓷身邊,將來後悔的會是所有人,可她管不住貪欲作祟。貪圖牽著她的潮濕掌心,貪圖默契對望時他深深的酒窩,貪圖挨著他聽講案例的時光,頭頂的氣息像魔法掃帚,把一個能唱出好聽情歌的聲音,從耳朵一直掃進大腦最深處的角落,堆好,燃燒,濃煙熏浸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記住這聲音的主人,段瓷,段瓷。 她念出了聲,掩飾地問他:「為什麼叫瓷呢?很易碎似的,像個白白淨淨的女孩子。」 他回答:「這是個通甲字,通言詞的詞,表示能說會道。」 她笑,確信他是胡說八道。其實段超才應該是他的名字,段部長以為第一胎會是男孩,沒準備替補的,芭芭拉就撿了個現成。段瓷說就因為這樣,自己打小就比別的孩子拼,什麼事都要爭第一,晚了一回,連名字都沒了。 他亦真亦假,她便以為自己可以若即若離。 可整夜的纏綿之後,早晨摟著準備起床的她,他忽然不清醒地撒嬌,「別走……」 連翹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再與他這樣絆著,最後一絲堅持就要瓦解。 她沒勇氣從容面對他,假像掩蓋之下的幸福註定得拋棄。 相處越久,越擔心他發現,狼皮被覆下的喪家之犬。 手邊電話響了,安紹嚴問:「見你房間燈亮著,還在忙嗎?」 「沒有,看看風景。」抬手扯開最右側垂成一束的窗簾。隔壁房間的陽臺上,他背抵著護欄正在抽煙。 似乎預見到她的動作,在她看他的那一刻,他也準確地轉過頭來。隔著重重玻璃,在斑駁的光線下,他的臉輪廓模糊,不知道還是不是記憶裡的秀目修眉。 連翹幾乎忘了他墨鏡下的模樣。 「喜歡嗎?」他指昆明夜色。 她稍有怨詞,「看不清。」 他不解地咦了一聲,掛電話送上門來。可惜,連翹失望地看著他鼻樑上那副眼鏡,側身放人進來,跟在他身後活動四肢。一個姿勢蜷坐太久,站起來全身發麻。 安紹嚴端了兩杯紅酒,把她的那杯放在桌上,自己則坐進沙發裡,看她表情痛苦地伸胳膊抖腳。低頭啜一口酒,他無奈輕喟,「你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她只作沒聽到,彎腰捏著杯子冰冷的細腳把酒端過來,歪頭看看,掛在杯壁上的液體色呈棕咖,均勻清亮,流回緩慢。她雖不懂酒,也知道這是好東西。 他舔舔齒間芳香,「當然,醒了兩個多小時。」 而這期間,她一直在陽臺上坐著,他一直看著,半盒煙抽光,終於忍無可忍。 「睡不著嗎?認床?」 「我認哪兒的床?」連翹笑笑,笑裡全是自嘲。無故想起段瓷的寬邊大床,擺在臥室正中央,外觀是地板的延展顏色,像融在了房間裡一樣。 安紹嚴瞥她一眼,「你現在住那房子太偏了,正好也快到期,在公司附近買一個吧。」 「我喜歡現在住的地方,社區裡好多孩子和狗。」手機上那個紅彤彤的傍晚,寧靜禎祥。她將杯子對著燈光,著迷地欣賞酒的顏色,漫不經心說:「買房子幹什麼呢?又住不了多久。」 「是啊。」語氣中的落寞一下無法掩飾,「你走了我怎麼辦呢?」 她一怔,「和我沒來之前一樣啊。」 安紹嚴搖頭,像是聽見不可理喻的孩子話,「那怎麼可能。」 視線從紅酒移到他臉上,連翹的神情有些迷惑。 他無視她的注目,輕晃酒杯轉向窗外,「你會覺得沒區別嗎,小翹?換成是我現在突然離開你的話。」 連翹認真想了想,確實不可能當做從前一樣。因為這一年相處,累積的感情更深厚,也因為溺死的時候,他成為浮木。可他沒必要這副生離死別狀,連翹輕輕咧嘴,繼續賞玩那杯紅酒,「你好嚴肅。我去美國,又不是去死。」 他被她的無忌言詞弄得酒杯一頓,脫口說道:「那我還不如讓你長駐昆明。」 連翹耳尖腦快,「下季度我是要調過來駐場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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