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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想到芭芭拉連翹有些愧,其實多少預感到和段瓷會有今天,當時應該直接承認她的問話,拖著倒有成心隱瞞的嫌疑了。芭芭拉回美國後來過幾封郵件,每次都提到段瓷,可連翹這時什麼也不能說了。幸好是芭芭拉,不用自己的好奇心為難他人。

  話不投機,認識一輩子也不過白頭如新,反之則有相見恨晚一說。她和芭芭拉自然屬於後者,明明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只有對方能一眼瞧穿自己的心思。手機信號縱然能橫越大洋,相視一笑的默契卻不太好體會得到,最為懷念。

  她喜歡聽芭芭拉說段瓷,以剝繭抽絲的方式,得知他更多的一面。

  芭芭拉喜歡聊連翹在波士頓留學的那段時光,那時戀情之初,唯美耐追憶。

  連翹和小莫她們沒有這麼多說的,是她刻意不談許多,另外也是存在代溝的原因。她們喜歡的話題,她也儘量參與,奈何實在提不起興趣。頂多週末會一起逛街,平常下了班也便各回各家。連翹做過檢討,除了芭芭拉,大概沒人能忍受自己,不會開導別人,也不肯曝露心事,這種性子確實不太適合與同性相處。

  因此接到許欣萌電話時,連翹簡直拿捏不好該用哪種語氣應對。

  第廿一章

  與許欣萌約在附近的茶餐廳,連翹挑了個進門就能看到的位置,點一杯蘇打水,有些出神地看著杯子內壁上不斷浮於水面爆裂的汽泡。

  她和芭芭拉曾聊起過許欣萌,是被質問有沒有和段瓷偷情的那次,芭芭拉說早猜著了十一將來會找這麼一個結婚物件,強調說是結婚物件。「十一表面上看起來對什麼事兒都一門心思,骨子裡其實跟小刷子差不多,根本受不了一成不變的東西。就得有個死心蹋地的許欣萌,才能收住他。」她問連翹:「你說這人耐心煩兒特好是不是天生的啊?」

  連翹搖頭不說,立場尷尬,說好說壞都惹人非議。她知道的是,段瓷從記者做到律師又改媒體策劃,不斷更換職業、涉足各種業務類型的行為,心是不會甘於在某個領域或為了某個人停留的。許欣萌則不同。一個能用十幾年時間默默喜歡別人,並且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而依然為之的人,善變指數幾乎接近於零,包容力卻呈反比例地無窮大。連翹反問:「你覺得許欣萌是什麼樣的人?」

  芭芭拉答得痛快:「跟十一不搭調的人。可是你得承認,兩個人過日子,如果性子太像,在意的都在意,不上心的都不上心。日子過起來很辛苦。」

  連翹承認,大多數人的婚姻論就是如此。

  在她看來,段瓷當然也是清楚這種現實的,所以連翹根本沒想過他會和許欣萌分手。

  於是,當聽到許欣萌問她:「十一最近好嗎?」連翹的感覺是這話充滿了諷刺意味,聽得她全身的刺兒都要豎起來了,十分不舒服。更諷刺的是,在約定時間之前到來的許欣萌,也穿了條綠裙子,一樣的棉麻材質,只款式有差異,且顏色略薄些,便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嫺靜。因著這抹綠,連翹不免多打量了她一番。

  許欣萌化了妝,對著燈的那半邊臉有淡淡珠光,是散粉的效果,眼影收在雙眼皮的褶皺裡,唇膏也是低調的啞光系,一個很淺的裸妝型,非常襯她的衣服。她不是不懂穿衣打扮的女人,只是工作環境裡有很多小孩子,據說平時基本上是連香水都不用的。那麼這個妝,應該是為了見她才特意做的……沒有被咄咄逼人的對待,連翹卻是心虛在先了,眸子微沉,無法從容正視她的眼睛。

  遭遇冷場,許欣萌稍顯局促。她主動提出見面,自然是做足準備了的,卻在見到連翹時仍有一絲壓力。本來找情敵談話這種事,就已經很讓她感到很低俗,掙扎了好多天,終於邁出這一步,不想無功而返。喝了口冷飲,她展出一個微笑:「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連翹,希望你不要誤會。」

  連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瞭解,我們之間能談的也就只有他而已。不過誤會的人可能是你吧?他過得好不好,為什麼要問我?」連芭芭拉都不能確定她和段瓷的關係,她相信許欣萌也只是在猜測,除非親眼看到段瓷進了她家——不過跟蹤這種橋段,連翹認識的人當中,應該只有牙刷才化用得出來。

  許欣萌一愣,笑得有些惱:「事到如此,還有必要把自己摘成局外人嗎?既然肯見我了,就不能坦承一點?是,做為前女友,我沒資格再關心他,如果你不願意回答就算了,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她聲音漸漸低下去,有一些顫抖,「我不是來為難和指責你的,同樣也請你給我留點兒自尊,起碼我們相識一場,不管你怎麼對我,我敢說在十一告訴我他愛上你之前,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的。」

  在她說出「前女友」三個字時,連翹心裡就硌噔一下,暗自祈禱這女人可不要在她面前哭出來。結果到底是哭了。連翹手足無措地遞過去一張面紙,一邊再次驚訝于段瓷不留餘地的做事風格,悲哀的是,如果跟許欣萌說自己剛知道這件事,她大概也不會相信的。

  「喂——」連翹撐著額頭,雖然知道有可能會讓人哭得更凶,她還是詞窮地說,「別哭了。」

  女人的眼淚成份往往很複雜,許欣萌傷心的那份眼淚早在段瓷說分手的時候就已經流光了,現在的這一份,包含了氣憤、尷尬、委屈,是惱羞而泣。如果不是連翹,如果換成一個陌生人,她不會做這種有可能自取其辱的事。「就是因為我們也見過幾次,感覺你是講道理的人,你該知道我要發火,會沖十一去,我不可能……」

  「不可能為難我。」連翹接過她因哽咽而不能說出來的話,甚至言下之意:「沒錯我知道,你不是那麼沒有風度的人。」事實上許欣萌可以榮列為她所見過最有風度的女人前三甲,這句話連翹沒說,以許欣萌現在這個邏輯,搞不好會以為她是反諷。

  正值晚餐,這家面積不大的臺式茶餐廳裡已經人滿為患,陸續有客人出入,而她們所在的位置正對著餐廳的大門,確保每位新進來的人都輕易看到。一個梨花帶雨,一個柔聲勸哄,連翹苦中作樂地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多麼要好的姐妹。真是場鬧劇。

  她若只是想用眼淚來讓她心生不安,連翹認為挺無聊的:「不然還是等你調整好了再來找我吧,好嗎?」

  她甩甩頭,雙肩輕提又放下,吸進來勇氣說出自己斟酌再三才想好的臺詞:「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對十一是認真的嗎?如果只是一時興起,我可以等。」她賭這個玩世不恭的女人對十一併無真心,那樣,或許她等了十幾年終於得到卻於一昔間又逝去的感情尚存生機。

  連翹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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