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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秦桑因為潘健遲曾經有意要刺殺慕容灃,所以也格外小心,尋了個由頭將潘健遲留在城防司令部裡,沒有帶他出城來,看到陳培帶人如此的戒備森嚴,料想刺客無法藏身。再加上日本特使遇刺後,符軍軍中亦是格外謹慎,像是今日的遊山,編一個駐軍不曾動用,解釋易連愷自己的衛隊,

  霞淨寺的主持的了城防司令部的通知,老早就摔著小沙彌在山門迎接。

  秦桑沒有和方外人打過交道,好在這位方丈久居名刹,見多識廣,結交也都是富室,所以雖然恭謹,卻不至過於殷勤,讓人覺得很是自在,便由方丈大師引著他們入山門,拜過神佛,又入廂房奉茶,之後歇了歇,便去後山看梅花。

  冬日裡往霞淨寺來的遊人,十有八九是來看梅花的,繞過寶塔拾階而下,卻見谷底梅花怒放,殘雪未消,紅梅似海,香雪十裡,倒好像工筆重渲的豔雪圖一般。

  還沒有走到後山,卻聽見林間傳來爭執之聲,雖然隔得太遠,所以隱隱約約,聽不太清楚。

  秦桑便問陳培:「怎麼回事?」

  陳培道:「怕是有人誤闖了進來,待屬下去看看。」

  秦桑本來就擔著幾分心,聽到他這樣說,於是點了點頭:「小心為宜」

  一句話未落,只聽見遠處梅林間有人大聲道:「這梅花難道是易家的麼?什麼易夫人,一個娘們嫁了軍閥,就也這樣橫行霸道!」

  秦桑聽到耳中,不免覺得尷尬,她本來是走在慕容灃後面,料想他必然也聽到了,但見慕容灃神色如常,聽方丈指指點點,講述各種沒花名品名種,似乎渾然未覺。

  她便停了下來,回頭對著衛士使了個眼色,那衛士連忙上前來,秦桑低聲道:「去跟陳主任說,不要跟閒人糾葛,免得擾到客人。」

  衛士一路小跑向著梅林後去了,過不了片刻,突然聽得「呯」一聲,倒似放炮仗一般。

  山間靜謐,驚起無數飛鳥,撲騰騰飛往後山去。

  秦桑被嚇了一跳,只見慕容灃的侍衛們個個手摸腰間,將慕容灃圍在中間,神色間頗為警惕。

  秦桑突然悟過來,那不是放炮仗,而是槍聲。

  隱在林間的衛士們此時也拉上槍樁,秦桑心中暗暗著急,可是不知道槍聲是怎麼回事,正待要遣人去看,正在此時,陳培卻已經回來了,對她說道:「适才衛兵的槍走了火,夫人不必驚慌。」又向慕容灃道,「驚擾了公子的遊興,實在是抱歉。」

  陳培說完便退下去了,秦桑便仍舊陪著慕容灃往山上走去,方走出了大約十來步,慕容灃神色猶豫,見陳培並沒有跟上來,於是低聲對秦桑說道:「嫂夫人,剛剛那聲槍響蹊蹺得緊。」

  秦桑心中擔憂,嘴上卻安慰道:「沒事,陳主任剛才也說了,是衛士的槍走火了。」

  慕容灃搖搖頭:「衛士用的皆是長槍,剛剛那一響,是德國制的一種駁殼槍,那種短槍符州軍中很少使用,應該不是衛兵的槍走火。」

  秦桑沒想到他僅僅憑一聲槍響,便可聽出那是什麼槍,不由微微得一怔。

  慕容灃低聲道:「本來有些話,沛林並不該講,但那位陳主任似乎是李帥的心腹?」

  秦桑倒不曾想到這一層,仔細回想了一番,陳培那個人的來歷她一無所知,所以只得笑了笑,說道:「人事上的事,我並不太清楚。」

  慕容灃在一株梅花樹下站定了,似乎欲言又止。

  秦桑於是伸手攀下一支梅花,似乎在細賞那梅花的形態香氣,卻低聲道:「慕容公子有話不妨直言。」

  慕容灃一邊看著梅花,一邊說道:「不瞞嫂夫人,父帥遣沛林此番南來,真意並不是和談,就算是和談,也要見到真正的江左主人。江左行省,歷來就是易式的根基,易帥的事,父帥甚是遺憾。易三哥對我避而不見,亦在我的意料之中,李帥此人,性多猜疑,只是易三哥將門虎子,安能容臥榻之側,他人酣眠?」

  秦桑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慕容灃。他卻氣定神閑,拈著一枝梅花,說道:「李重年性情狡黠,借著三哥的旗號,卻實侵犯佔據之實,父帥與易帥乃是八拜之交,易帥被奸人所害,父帥甚是憤慨,父帥與我,都願助易公子一臂之力,還請嫂夫人轉告三哥,父帥與沛林的誠意。」

  秦桑倒不妨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於是笑道:「這樣的大事,我全然不懂,不過公子的話,我會一句不少,轉告給蘭坡。」

  慕容灃笑了笑,說道:「三哥胸懷大志,而嫂夫人巾幗英雄,卻也不必過謙了。」

  兩人邊說邊笑往前走,那些衛士眼中,他們亦不過指點議論梅花而已。

  游完梅穀之後,霞淨寺的主持方丈又招待吃素齋,所以回城之時,已近黃昏。

  秦桑在路上思量了許久,見到易連愷的時候,還是將慕容灃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了他。

  易連愷卻似是半分也沒放在心上:「慕容宸派他兒子來挑撥我與李重年,虧他想的出來。勸我造反,我手裡沒有自己的一兵一卒,如何去跟李重年相爭。」

  秦桑正在卸妝,一邊梳著頭髮,一邊平靜地說:「反正他的話我帶到了。聽不聽由你,拿什麼主意,更是由你。你在外頭的那些事,我從來沒有問過,也不指望你行事的時候,能夠想著我一點半分。二哥那樣的人,還不是拋下二嫂……」想著自盡的二奶奶,秦桑不由覺得心中甚是抑鬱,不知不覺便歎了口氣。

  易連愷卻從後面伸手攬住了她,笑道:「那我答應你,絕不像二哥那樣拋下你,總成了吧。」

  秦桑卻冷笑了一聲,說道:「哪天真是讓你選,一邊是兵權,一邊是我,你保證選兵權,不會是我。」

  易連愷搖了搖頭,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一點「你呀,成天就會胡思亂想。」

  第二天一早,易連愷倒是早早出門去了,秦桑起來的時候,卻沒有看到報紙,於是問:「今天的報紙呢?」

  朱媽說道:「早上公子起來看到報紙,發了好大的脾氣,派了所有人出去要將報紙收回來,所以家裡的報紙也不敢留著,交給潘副官了。」

  秦桑心裡一沉,問:「報紙上說什麼了?」朱媽不識字,所以呆了一呆,「那可不曉得。」

  秦桑見問不出什麼端倪,便遣她去叫潘健遲,誰知潘健遲跟著易連愷出去了,秦桑無法,只得派人去找衛士來,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早上報紙的頭條是易連愷的衛士槍走了火,誤中霞淨寺無辜遊人,因為死的是國立符遠大學的學生,所以現在事情鬧得很大。

  秦桑想起昨天游山時那聲槍響,不由得悚然一驚。連忙問那衛士:「現在公子爺到哪裡去了?」

  「到教育廳開會去了,說是學生們要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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