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新聞(54)_野狐

五十四

　　當黎教授拿著活檢報告告訴他最後的診斷結果時，顧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不過你不必緊張，現在情況還不是太壞，我們專家組已經制訂了一個完備的治療方案……」黎教授說。

　　「你開什麼玩笑，沒搞錯吧？」顧全說。

　　「你看，這是活檢報告。我們是親眼看見癌細胞才下結論的。您是領導，我們怎麼敢開這種玩笑？」

　　顧全仔細看了活檢報告，他面若死灰，不再說話。

　　「您是教授，我們考慮再三還是覺得告訴您實情比較好，因為治療需要您的積極配合，治療效果也與您的配合有關。癌症也不完全是絕症，現在有很多新技術新方法，效果都不錯……」

　　黎教授越說越覺得壞菜了，聲音越來越小，他高估了顧教授的心理承受能力，開始後悔不該如實相告。小念看著顧全死灰的臉，也不知如何是好。

　　顧全整整一下午呆坐在病床上，青著臉不說話，任憑一撥又一撥前來看望的人變著法子寬慰他。這些人中有校領導，省政府和各單位的要員，都是頭頭腦腦，還有不多的幾個朋友和熟人。

　　「你這傢伙做什麼都出色，還怕個癌症啊？這回就當個抗癌英雄如何？」老謝也是其中的一個，他故作輕鬆地說，「你看看，這上面的英雄還不少呢？哪個都是病得比你厲害的，現在不但活著，連癌症都跑得沒影了！」

　　老謝給了他一份抗癌的資料，意在幫他樹立抗癌信心。顧全可以不在乎別人，對老謝還是敬重幾分的，雖然不說話，但很認真地看資料，給老謝面子。

　　「出院！」

　　半夜裡，顧全突然跟小念說。

　　「什麼？」小念以為他在夢囈。

　　「我說出院。」

　　「出院幹什麼？」

　　「出院該幹什麼幹什麼，在醫院裡只有死路一條！」顧全思考了一下午半晚上，似乎得出了結論。

　　小念慌了：「怎麼會呢？別人都是有病往醫院裡跑，你有病反倒往回跑。」

　　「哼，你不知道一半以上的人最終是死在醫院的？」

　　小念說：「再怎麼也得天亮再出院吧？現在才半夜。再說，你怎麼也得聽聽專家組的治療方案啊，人家準備了那麼久。」

　　「專家意見？你見到有幾個癌症病人被他們治療好了？他們的治療方法如果有效，那癌症還是絕症嗎？」

　　「你怎麼連專家都不相信了呢？」小念對顧全的偏狹固執絕對自我的脾性太瞭解了，只能耐著性子勸說，「你也是專家啊，我們總應該相信科學吧？」

　　「呵呵，專家，正因為我是專家，我才知道事情是怎樣的。騙騙別人可以，哄我……」

　　「他們和你不同，醫學是自然科學，不是你的經濟學理論。你不要喪失信心，相信他們……」

　　「你是不是希望我早點死啊？」顧全勃然大怒，「串通他們一起來整死我？」

　　顧全跳起來，在病房裡狂躁地嚷嚷著打轉。小念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她仿佛回到了以往不堪回首的日子，那個讓她無法面對的顧全又出現在她眼前。但她盡可能提醒自己保持克制，現在的顧全是個來日無多的癌症病人，是她的丈夫，是個需要同情和説明的親人，她不能和他鬥氣。如果說他以往的行為不可理喻，那麼現在一個身處絕境的人做什麼都合情合理。

　　「我串通他們害你？我們都是為你好啊！」顧全的話讓小念委屈得直掉淚，「好吧，你怎麼認為都可以，要出院也等明天，好嗎？我求你。」

　　顧全漸漸安靜下來，躺到床上去。良久，他幽幽地說：「這些天你去哪裡了？」

　　「去了個旅遊區，散散心。」

　　「我到處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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