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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插嘴說各行各業都要生存,醫院有醫院的難處。

  她說是,別人說醫院不是慈善機構,買藥也需要錢,那些醫生護士也要掙錢吃飯。俺就想俺要有錢就好了,拿給他們治病,這窮人多不容易啊。不瞞你說鐘老師,怎麼說呢,俺要不是因為龍兒正用錢,俺就不要這工資了,俺去當義工,無償為病人服務,不能在錢上幫助他們總有一把力氣吧,他們太可憐太需要幫助了。俺就在他們身邊卻幫不上忙,心裡愧著啊。

  胡大嫂沒提工作的辛苦,工資的低少,倒為不能多幫助別人愧疚,我深受感動。

  3月1日

  沅有茝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屈原《湘夫人》

  陳一鳴總經理給我打電話。

  我不驚訝,我預感到有一天他會找我。

  我們檔案科歸經理辦公室管,經理辦公室歸另一位副總經理管,就是說我們科與總經理之間隔了三層。陳總是很嚴謹的人,做事講究程式和規範,他與部室之間辦事只能通過辦公室,由辦公室劉主任做紐帶。平時別說我們,老科長都很難跟他接觸上,除了公開大會,我們幾乎沒有見到他的可能。

  我和陳總單獨接觸僅限於電梯、走廊、食堂和偶爾上下班的路上。他沒來過我們辦公室,我沒去過他的辦公室。但是每一次相遇我都能從他眼睛裡讀出別一種深意。有一次在電梯裡,他不出聲地注視我,忽然伸出胳膊做握手狀。我有些局促,還是伸出了手。我們在別無他人的電梯裡莫名其妙地握了回手。還有一次在走廊,我見他迎面走來,心怦怦直跳,頭不自覺地低下來。錯身瞬間,他用低沉的聲音說"抬起頭來"。走出幾步回頭,他剛好也回頭看我……

  他親自把電話打到寇里的資料室,我們辦公室的對門,平時沒人的地方。

  他先問我工作情況,又問天賜在美國情況和寶寶情況--天曉得他怎麼知道天賜在美國,是張素紅說的吧,最後提到程志遠。

  "程志遠"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不能不令我驚訝。雖然程志遠是我的眷戀,但他是我心底的隱疼,是一種氛圍,一種意念,一種牽掛,是只能意會不能言說的,沒人跟我提起他,天賜不提,妙伽不提,家瑩不提,所有跟他有關的人都不提。多少年來,這個名字只長在我心裡,慢慢被我澆灌、滋潤、培育,不想今天被陳總提起,在我看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您怎麼認識他?"我問。

  "在北京開交易會遇到他,聊了半天,說你們是同學,讓給你帶個好。"

  "他現在做什麼?"

  "在香港,當一家家電公司總經理。怎麼你不知道?"

  "我們好久沒聯繫了"。

  "原來是這樣!"他輕聲說。

  我不語。

  "他近期要回來。"他接著說。

  "哦,是嗎?!"

  我的語氣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驚喜--我本應平靜和矜持,就像見過大世面不動聲色。含而不露、處亂不驚是優雅女人的必修課,當年我母親曾苦口婆心地教我。我不行,我太容易激動,好感情用事--我修煉得遠遠不夠。

  見他不語,我知道我失禮了。男人那種微妙心理我能懂得,即便他是成功的、成熟的男子,於是趕緊拉話問:"是探親嗎?"

  "他想考察考察市場,另外要洽談業務。"

  "和你洽談?"

  "和我們公司談。"

  "哦。"我沒懂,也沒問。

  "公司搞增供擴銷,準備推行電採暖,就是用電力取代熱力,擬進一批電暖器。"

  說實話我對公司的這些業務不太懂甚至不感興趣,但因為涉及程志遠,加上難得有機會跟陳總通話,喜歡跟他在一起的這種感覺,便沒話找話,試著啟發他讓他繼續。

  我說電暖器哪都有不缺啊。

  他說現在什麼沒有缺啥啊。

  一句話把我說樂了。

  他說所以要談,我們要用最少的資金談來最好的電暖器。

  "他呢?"

  "他要用最少的電暖器談來最多的資金。"

  我笑了,說:"我給你倆一人買一把斧頭吧。"

  他說幹什麼。

  我說"你們拼了吧"。

  他哈哈大笑。

  笑夠了他說如果讓你參加洽談,你會傾向誰?重心在哪邊?是更偏袒你的老同學呢,還是……他停頓一下,琢磨用詞,還是我們公司、我?

  我一時沒回答,猶豫著,思忖他的話,停一下說:"那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跟我無關。"

  他也沉默了,也在猶豫和思忖,後來問:"你們是多年同學,他回來你高興吧?"

  儘管拐彎抹角,我還是一下子明白他的真實用意--他在吃醋呢!忍住滿心竊喜嘴上說:"商人重利輕別離,他忙著跟你談生意賺錢恐怕沒時間會見老同學,我高興也是空高興。"

  "不,談生意賺錢只是一個方面,更主要的是辦喜事。"

  "辦喜事?辦什麼喜事?"

  "結婚,他娶了他們董事長的千金!"

  "什麼?……哦……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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