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人匆匆(2)_金蔓

二

　　蓮潔連忙安慰她，看在工作量的分上堅持一下，台裡面正在搞競爭上崗、末位淘汰，工作量足一些比較安全。蓮潔語氣中的優越感觸動了劉文英。劉文英說："是啊，以前我們這種北廣畢業的新聞播音員大家搶著要，現在我們這種字正腔圓的人落伍了，變成隨時可能會下崗的4050了。早知道這樣，當初能改行到電視臺做編導的時候，趕快去就對了。"

　　蓮潔知道劉文英一旦開始抱怨，就會刹不住車，看看時間差不多，她連忙走回了直播室。劉文英看著蓮潔的背影，把目光轉移到身邊的實習生蕭碩身上，後者也盯著蓮潔的背影在出神。劉文英沒好氣地說："走吧，當年，她也是我的實習生，跟你一樣。"

　　直播室裡，蓮潔看見金倩正在找東西，她把一張CD落在機器裡忘了帶走。蓮潔從自己的籃子裡把CD拿出來還給她，這是男歌手軒維奇新出的專輯。蓮潔跟她開玩笑道："怎麼這麼重視，還特地上來拿？發個短信給我，明天我帶給你不就行了？"

　　金倩滿不在乎地回答她："沒什麼了不起的，我也就是有點強迫症，掉了東西就想找到，找到了就踏實了。這個男人我最討厭了，你要用就先放你那裡。"說完金倩就真的丟下CD走了。蓮潔喊住她，把CD給她："你呀，就是沒有記性，每次我跟在你後面做節目，都要幫你撿東西，什麼時候你不用到處找東西了，那一定是奇跡。"金倩笑眯眯地反譏道："你談心節目做多了，天天分析別人的性格，喜歡說教，我看你已經有職業病了。"

　　看著金倩的背影，蓮潔忽然有一種感覺，金倩和軒維奇之間好像有點兒不一般的關係，因為在金倩一貫坦蕩率性的表情中，有一點點兒慌亂。

　　蓮潔的念頭一閃而過，還來不及細想，導播示意蓮潔有電話進來。蓮潔戴上耳機，拉低音樂，調整情緒，接聽電話。

　　蓮潔的眼光的確是犀利的，金倩和軒維奇正在秘密地進行著"地下戀愛"。由於軒維奇是偶像型的歌手，當年跟公司簽過"五年內不談戀愛"的協議，而且，現在的娛樂八卦整天盯著明星，軒維奇也不希望自己和金倩的生活受到影響，所以，他和金倩約法三章，第一條就是"戀愛不公開"。

　　直播室裡，蓮潔接聽著觀眾的電話，那是一個中年婦女，訴說丈夫跟自己離婚之後難以打開的心結。

　　電視臺門口，金倩開著自己的吉普車離開。軒維奇匆匆地從大堂追出來，上了金倩的車，看起來就好像兩個人剛剛好遇上一樣。實際上，軒維奇在大堂的咖啡廳裡已經等了金倩半個小時。今天晚上，這個夏天的第一場颱風將在這個城市正面登陸，現在，風已經不小了，街道兩邊的樹被風吹得東歪西倒的。金倩的吉普車就在這淩厲的風勢中箭一樣地沖了出去。

　　直播室裡，蓮潔剛剛回復完一封讀者來信，覺得有一點兒疲倦。玻璃窗外的導播示意又有一個電話進來了。

　　像往常一樣，蓮潔把電話切進來，一個男性的聲音"喂"了一聲，蓮潔的心忽然顫抖了一下。這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帶著一種不太善意的感覺，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似曾相識。雖然心裡的感覺不舒服，但是蓮潔還是習慣性地開始跟他溝通："你好，這位朋友，我是蓮潔，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

　　男人的聲音依然低沉得給人一種壓抑感："我喜歡別人叫我"絕望者"，因為我喜歡那種萬念俱灰、想離開這個世界的感覺。那種感覺，你熟悉嗎？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想見的人，我想見你一面，你會來嗎？我希望你能來。"

　　第二章

　　"絕望者"似乎並不想跟她交談，在說完了這一段話之後，電話立刻被掛斷了。她迅速切掉電話，關掉那聽起來令人煩惱的"嘟嘟"聲，推上輕柔的音樂，然後透過直播室和導播室之間的玻璃看出去，導播示意自己正在跟對方聯繫。蓮潔鎮定一下，打開自己話筒的音量開關，語調平和地繼續主持節目。

　　這種在節目當中電話斷線的情況並不少見，給訪談節目打電話的人，往往處在情緒波動或異常的狀態，撥通電話之後聽見主持人的聲音，會忽然又不想說話了，當然，還有時候，純粹是為了惡作劇。這個城市晚上睡不著的人太多了，什麼狀態都會有，然後會集中在夜談節目中顯露出來。所以，每個城市的夜談節目一般都會有挺高的收視率，人生故事的精彩，往往比編出來的故事還吸引人。不過，剛剛這個掛斷的電話，顯得有點兒異常，這個號稱"絕望者"的觀眾，好像是事先已經計畫好了，就等著蓮潔一說開場白，然後把自己想說的話一股腦兒說出來，像是為了讓蓮潔無法拒絕他的邀請一樣。

　　蓮潔的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不知道這種感覺預示著什麼，但是她總覺得今天晚上將會有特別的事情發生。不過她還是鎮定地在節目中說了幾句鼓勵"絕望者"再打電話進來的話："觀眾朋友，您現在正在收看的是《心靈之約》，我是蓮潔。剛剛有一位叫做"絕望者"的朋友打來了電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電話被掛斷了。"絕望者"，你還在電視機旁邊嗎？我希望你能看得到。在接下來的五分鐘裡面，我希望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能夠停止撥打我們的熱線，讓我們把節目的熱線空出來，留給"絕望者"。"絕望者"，你在看嗎？在這個世界上，希望是讓生命延續的奇跡，不要說你的生活已經沒有希望了。我知道那種絕望的感覺，好像人生所有美好的東西都離你而去了，你在一條黑漆漆的通道裡，不知道該怎麼走，不知道盡頭在哪裡。但是，只要你向前走，你總會看見盡頭的，相信我，我也有過絕望的時候，電視機前的很多朋友都有過萬念俱灰的時候。現在，我們和你在一起，希望可以幫助你，再給我們打一個電話好嗎？"

　　見導播一臉焦急地在接著電話，蓮潔示意插播廣告，跨出了直播室。

　　導播正在跟一個人核對著什麼，看見蓮潔走出來，她指了指話筒。蓮潔以為她找到了那個觀眾，連忙接過了電話："你好，我是蓮潔。"

　　電話那邊說話的卻是一個聲音清脆的女生："蓮潔嗎？您好，我這裡是"寧靜茶客"，對，就是下午你們在這裡舉行茶會的那家門店。我剛剛跟導播女士說了，是有一位先生借用了我們的電話，現在他已經離開了。"

　　蓮潔問："他走的時候說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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