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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對方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你和株株有過一個多星期的交往,這個情況我們都掌握了,我只是問你,你們在相處了一個星期的時候,她沒讓你去過什麼地方嗎?

  我說,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什麼株株,誰是株株。

  我這回撒謊是要堅決撒到底了。

  對方說,你再想想看,那個叫株株的,她讓沒讓你拿過什麼東西。

  我說,如果你們要這樣套我,逼我,那我只好保持沉默了。

  他們對我的話沒有做出相應的回應,而是小聲地商量幾句,然後,對我說,好了,今天就談到這裡,你可以回去了。回去以後,如果有什麼遺漏的問題,你可以隨時約我們談。當然,如果我們需要找你,會跟你聯繫的。還是那句話,你暫時不要離開本市。如果需要出遠門,一定要通知我們。

  對於他們問話中突然出現的株株,讓我始料不及。我感覺到,株株和小麥可能是同案。我聯想到株株神秘地出現又神秘地消失,聯想到株株毫無緣由地陪我一個星期,聯想到她和我刻意保持的距離,我的思路大致清晰了,即株株很可能是接受了小麥的安排而和我做那場遊戲的。很可能,在我和株株相處的那幾天裡,小麥就在海城,就在我周圍,就在城市某一個角落裡,窺視著我們。

  我現在走在小雨中。雨水細密而均勻。空氣裡有一股涼爽的氣味。街兩邊的建築,還有樹木,都含著水汽,都籠罩在煙雨渺渺中。那些往來的車流和人流,在雨霧中急促地穿行,他們的歸宿,都是家嗎?

  我不想把我的推測告訴任何人。我只是一個人感受著生活留給我的苦澀,感受著生活留給我的回憶。

  苦澀中的喜悅也是讓人驚奇的。芳菲在電話裡告訴我,海馬的老婆小汪,生下了五胞胎。由於在懷孕後期,沒有錢到醫院定期做檢查,一直當著雙胞胎來對待,結果在破腹產時,不小心擠死了一個。即便這樣,四胞胎在海城也是特大新聞了,報紙電視臺都作了報導。作為朋友,我和達生芳菲相約到醫院看望了他們。

  海馬看到我們,歡天喜地地給我們講述產程中的花絮,說準備了兩套包布,結果要四套。說四個護士每人抱一個出來,四個兒子一起向他打哈欠,給了他這麼一個特殊的見面禮。

  但是,我們見到小汪的時候,小汪沒有笑,小汪哭了。美麗的小汪躺在病床上,淚流滿面,她泣不成聲地說,我拿什麼養活他們啊……

  這的確是個嚴峻的問題。海馬在小汪懷孕後期,什麼事也沒做。事實上,他也做不了什麼事了。他那些書,被工商、文化、城管、交通等聯合執法隊收走以後,許可證和我們費了好多精力才答應退給海馬。但是,等到海馬有一天接到通知去拿書時,退回來的,還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就是說,只有幾十本書了,並且是些去頭掉尾的破爛書。海馬作為門面擺出來做做樣子的藏書,一本都沒有了。海馬跟他們交涉,被他們劈頭蓋臉訓斥一頓,說能拿到這麼多,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不然,是一本拿不回去的,你要不要吧,你要是不要,過兩天就送到廢品收購站了。海馬欲哭無淚,只好用三輪車,把剩下的幾十本破爛書拉了回來。從此,海馬的舊書攤,就徹底收攤了。

  海馬看著四個可愛的兒子,臉上的笑漸漸收斂了。海馬說,一頭牛也放,兩頭牛也放,多一口少一口,能養活就行。

  海馬的話雖這樣說,但是我們看出來,他也一臉憂鬱,明顯的底氣不足。

  芳菲表示,我們會盡最大所能給予幫助。但是一句幫助,又是多麼的輕飄啊。

  直到我們離開了,小汪還一邊歡喜一邊淚流不止。

  我和芳菲走在路上時,話題大都離不開海馬的四胞胎兒子。我們確實為他們的生活擔心,海馬沒有工作,小汪也沒有工作,他們憑什麼養活四個兒子呢?這生活也真會給他們開玩笑,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芳菲說,海馬一心想成為大名人,寫作寫了這麼些年,名人沒當上,弄得自己一貧如洗,沒想到這回養了四個兒子,一不小心倒成了大名人。

  真是愁人了。我說。

  名人沒當上,當了愁人……芳菲苦笑笑,搖搖頭。

  我也不知再說什麼,這種話,會越說越累的。

  芳菲接著說,愁是愁人,但是,四個兒子,多喜人啊。其實,其實也不要太愁,車到山前必有路,明天還會繼續,是不是老陳啊,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們也別為他們愁了,我們念好自己的經吧,走,我請你喝杯咖啡去!

  還喝啊?

  聊聊嘛。

  我們攔一輛計程車,鑽進了車裡。芳菲說要念好我們自己的經,我咀嚼著這句話,覺得很有味。

  在咖啡店裡,我們意外地碰到了江蘇蘇,她正和一個年輕人聊著什麼。

  江蘇蘇也看到我們了,她稍一猶豫,就笑笑著離開座位走過來,她說,你們兩人啊。

  是啊,我們去看一個朋友,順便過來坐坐。芳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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