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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科長們也都明白,任之良在科級幹部中是出類拔萃的,任之良上不去,自己總覺得是個障礙,能將其推上去,自己也好搭個車,弄不上個副局長,弄個助理調研員也行呀!科員們就更不用說了,只要上個科長,自己就有希望,既然任之良最有希望,就把力氣往他身上使。

  任之良不是沒有動過心,他確實動過。職務的高低直接體現著一個人的人生價值。它不僅與你的經濟利益有直接的關係,還與你的社會地位成正比。既然那些阿貓阿狗都能在你面前擺架子,公然藐視你,自己也何不乘這個機會上一個臺階?可他反過來一想,覺得太不值得,他明白,他在機關上幹了這麼多年,沒有燒過香,沒有拜過佛,在這種時候拜佛求神,不知要費多大的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沒有這個經濟實力,也沒有這個功夫。還是聽天由命,任其自然吧!

  局裡處於這樣一種狀況,也就沒有多少事可做。他想起了林思凡,渴望和她聊聊。他打開電腦,不見林思凡的蹤影。林思凡浪跡天涯,又不便給她留言。他有點失望。他覺得他有一肚子的話要對她說,他望著電腦發了一陣愣,打了一份電子郵件,給她發過去。他想,這互聯網真好,只要知道對方的郵箱,不論你在哪裡,總能將要發的東西發出去,也不管她在哪裡,哪怕真的在天涯海角,只要有電腦,並且聯在網上,就能看到別人發給你的郵件。

  做完這些,他感到一陣輕鬆。這些天來積壓在心頭的不快,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看看表,已經過點了。他不想回家去,回到家裡等待他的將是妻子的埋怨,說不準又是一場口舌之戰。他收拾了一下辦公桌,慢騰騰地下了樓,稍稍猶豫了一下,步行到對面街上的一家牛肉麵館,要了一碗牛肉麵,悠閒地吃起來。

  盯著徐樹軍和駱垣騰出來的那兩個位子的,不僅僅是本局的善男信女。只要是生活在機關上,且能有那條件的人們,都在覬覦這兩個位子,就像鬣狗聞到了腐屍,一窩蜂地圍上來了。對於一具腐屍,所有圍過來的鬣狗可能都能分享一口,而這兩個位子,只能被某兩個人獨佔,不可能被分享,非此即彼,就看鹿死誰手了。

  駱垣的死,對王一丹來說是無足輕重的,而駱垣留下來的那個位置,對她才有吸引力。在王一丹的心目中,兩條腿的男人有的是,可以隨便佔有他。而官位雖多,卻被人佔據著,沒那麼容易讓他挪開。在王一丹的眼裡,駱垣的那個位置是由她的身體換來的,駱垣死了,理應由她來繼承,不能再被別人隨便佔據。

  她在下班前給甄恪打了個電話,說今晚上過去。甄恪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才勉強答應她。她感到甄恪明顯地在疏遠她,因為她漸漸年老色衰,而他「移情別戀」又易如反掌,她知道,不知有多少年輕漂亮的女性拿自己的身體在尋找最佳交換物件呢。她得抓緊時間,儘快地佔據駱垣留下來的這個位置。

  回到家,她飯也沒有做,就坐在梳粧檯前,照著鏡子精心地包裝自己。她意識到自己確實老了,與跟她同年齡的女性相比,她顯得比誰都老。她實在有著太多的追求,太多的奢望,太多的貪婪和征服欲,她費盡了心思,出賣自己的器官,為自己的丈夫謀取了一個又一個位置,她正幻想著丈夫輝煌燦爛的明天的時候,丈夫卻英年早逝。她生活在人群中,卻好像離群索居,孤獨寂寥,好像她生活的目標就是出賣自身,為權貴們提供服務,換取金錢和地位。其他人在她眼裡,猶如天外來客,離自己是那麼遙遠。

  王一丹想著心事,全心全意地描畫著失去光澤的「芳容」。這時,兒子大頭放學回來了。自從他得了那種病,父親又死了,母親成天想著自己的事,仿佛自己成了一個多餘的人,變得鬱鬱寡歡、悶悶不樂。他徑直走進自己的臥室,放下書包,隔著衛生間的門,沒好氣地問王一丹:「做飯了沒有?」

  「我有事要出去,沒時間做飯,你拿點錢,上街去吃吧!」王一丹邊幹手裡的活,邊對大頭說。大頭在放零用錢的地方找了幾塊錢塞進屁股後面的褲兜裡,重重地摔上門出去。

  王一丹轉頭看一眼,心裡狠狠地說:「這小王八,真還跟老娘使橫。」

  她忽然想起大頭的病,又氣不打一處來。她想,這雜種,年紀輕輕的,竟然得了髒病,去看醫生,又怕別人說三道四,只好買點藥,偷偷地給他吃,吃了又不見好轉,這他媽的咋辦?

  這種病王一丹也得過。駱垣得過沒有,她不得而知。自從大頭出生以後,越長越不見駱垣的影子,駱垣就疏遠了她,不知從何時起,她與駱垣的夫妻關係也就名存實亡了。

  人們把由性關係傳播的疾病叫性病,到目前為止,不論是從大眾傳播媒介還是從專業著作中,都沒有看到其他動物通過交配傳播疾病的說法。不知道這是人類的優點還是缺陷?

  王一丹當然想不了這麼多。她也不願這麼想,在她的眼裡,女人的那個器官就是一個工具,既然是工具就得使用,就得發揮作用,不然就失去了它的價值。這就像權力一樣,不為自己的物質生活謀點什麼,要它幹啥?

  類似的情況在其他動物中也存在,雌性也會發揮自己的性優勢與群落的首領套近乎,以此獲取較高的社會地位和比群落其他成員優越的待遇。只是到當前,人類的大部分成員都以此為恥,而王一丹之流仍然當作時尚,樂此不疲。

  她包裝好自己,提上她永不離身的女包,出了門打了個的,徑直朝甄恪的住處趕去。

  甄恪住在市區一角一家大公司的家屬樓上。王一丹輕車熟路,在那棟樓下下了車,左右看看沒人,就上了樓。她從包裡拿出鑰匙,放在鎖孔裡搗鼓了半天也沒有打開。她正在納悶,甄恪從裡面開了門,順便瞅了一眼門外,把王一丹讓進去,輕輕地關上了門。王一丹落座後,滿臉的不高興。她平靜了一下心情,問甄恪:「你把門鎖給換了?」

  甄恪說:「是這樣的,前不久,我把鑰匙丟了,這不就把鎖給換了。」

  王一丹瞪一眼甄恪,說:「這麼聰明的人,怎麼連騙人都不會?」

  甄恪有點不快,他說:「你這是什麼話,我說的是大實話呀!」

  「是嗎?」王一丹揶揄道,「怎麼不找我呀,我不是有鑰匙嗎,何必要換鎖呢!」

  「當時時間緊,又有那麼多的人跟著,我怎麼找你呀!」甄恪的語氣裡也已經有明顯的不滿。

  「不對吧,是有別的原因吧!」

  「信不信由你,我也不多說什麼了。」甄恪丟下這句話,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滿臉的不高興。

  兩人對坐著,沉默了一會兒,王一丹盯著甄恪,平靜地說:「這個門上的鑰匙,除了你我,恐怕還有人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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