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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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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關》第九章 任之良想,工作滿意不滿意,不是憑誰的一句兩句話就能做結論的。顯然,駱垣只是想耍滑頭,不肯攬這件事罷了,再跟他磨蹭也沒有什麼意義。就說:「好吧,你要是有難處,我去說就是了,只是你不要有啥想法,說我不配合你的工作什麼的,那我就裡外不是人了。」 「我有什麼想法呀。再說了,工作嘛,誰做不是做呀。把你累死了,不見得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確實不想幹了,我也不能勉為其難。」他話頭一轉,「哎,任主任,你真的沒有想過你的待遇問題嗎?」 「我想有什麼用呀?這不是我想就能想上的事呀!」任之良隨便這樣說。 「想與不想兩回事呀。我還是那句話,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你想都不想,誰會拿個待遇送給你呀。」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有點神秘地說,「聽說鐘書記要調走了,你知不知道呀?」 任之良會心地笑笑:「那是神仙們的事,與我們老百姓有什麼關係呢!」 「怎麼沒關係呀,你想呀,鐘書記一走,不是得配新書記嗎?書記一配,副書記呀,市長呀,副市長呀什麼的都得跟著變,這一變,各縣區、各部門的頭頭腦腦不也得變嗎?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你想想,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機會來了!」 任之良明白,最近,外面盛傳鐘潤生要調走了,這在本來就不平靜的機關生活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就像一個猴群的猴王老了或生病了,對覬覦王位的猴子來說,這就是機會。爭奪王位的鬥爭可能隨時暴發。駱垣要想成為這個局的局長,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擠掉現任局長徐樹軍。他們已經交過鋒了,因為自己貪圖了一點蠅頭小利,不僅沒有打敗對手,差點葬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再怎麼發起這場戰爭,他心中無數,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搏鬥,就像猴子一樣,不向老猴王挑戰,猴王之位是不會主動給你讓出來的。就像一位偉人說的那樣,這也和掃地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 任之良明白駱垣的用意,他是想把他拉到即將到來的猴王之爭中,去為他搖旗呐喊。他知道他的這位領導接下來會對他提出這方面的要求,他對此不感興趣,於是找個藉口離開了駱垣的辦公室。駱垣望著任之良的背影,深深地歎口氣,心裡在說:「這人真得不可救藥了。」 任之良走後,他甚感無趣,站起身在辦公室裡來回走動,顯得心事重重、焦躁不安。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他拿起話筒「喂」了一聲,聲音馬上變得十分溫和,臉上堆起了笑容。原來是甄恪的電話,要他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 駱垣到甄恪的辦公室,甄恪在看文件,抬起頭看了一眼駱垣,說聲「坐」,便又埋頭看他的文件。駱垣小心翼翼地在沙發上坐下來,見茶几上放著一包中華牌香煙,習慣性地拿起來就要抽,但他馬上又謹慎地放回原處。他不知甄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在此非常時期,他不敢有半點冒失。甄恪繼續看他的檔,不一會兒,駱垣就有點坐臥不寧了。他從這位副書記那兒得到過好處,但也得罪過這位副書記。他和這位副書記同時擁有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從法律上講又是他的妻子。儘管他拈花惹草,不知和多少個女人有過交媾,但他仍然恨他。 他想起任之良給他講過的故事,當時聽了覺得好笑。面對甄恪,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故事說的是,動物是怎樣爭取自己的性權利,爭奪和捍衛自己的性夥伴的。在一次閒聊中,任之良繪聲繪色地對他講,有些松鼠會不遺餘力地捍衛自己的性夥伴,不讓別的松鼠染指。雄性松鼠把一些膠狀的分泌物射在雌松鼠的陰部,像人類的貞節帶一樣,防止自己的性夥伴紅否出牆或被別的雄性松鼠勾引而佔有。 想起這些,他隱約覺得,任之良發現了他和王一丹那些骯髒的勾當。面對甄恪,他覺得任之良講的故事,分明是在影射他。分明是說,他不但沒有捍衛自己的性夥伴,而且為了自己所謂的政治前途,還將她拱手讓與他人。想到這裡,他的臉微微有點發紅。 其實他的臉大可不必發紅,任之良給他講這些的時候,並不是為了影射什麼,在場的也不光是他一個人。任之良是習慣性地講出來的,他的本意是說,人類曾經使用過貞節帶,也不排除在地球的某個角落現在還仍然在使用這種東西,這並不是人類的發明,是整個動物的發明;不是人類成之為人之後才有的,可能在人類的遠古時期就有過這樣的事;這是自然之理,不是文化現象。所以,後來產生的至今在人類的生活中仍然起著巨大作用的婚姻制度,確實有著堅實的生物學基礎。 駱垣當然不懂這些,所以他以為任之良在影射他、在嘲笑他、在貶低他。其實用不著別人去貶低他,他自己本來就很低。 駱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甄恪。甄恪看完最後一份檔,慢悠悠地收起資料夾,抬起頭問駱垣:「最近在幹什麼呢?」 「工作上有點忙,您知道,又是災區重建,又是處理邊界糾紛,忙了好大一陣子。」駱垣和顏悅色地說。 「真的很忙嗎?不會是忙著跟老婆打架吧?」甄恪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直戳他的傷疤。 「哪裡呀,拌了幾句嘴,真的沒什麼。」駱垣欲蓋彌彰,一下紅了臉。 「還說沒有呢,你看看你的臉,像什麼樣子!」甄恪咄咄逼人。這是他的為官之道,先把對方的氣勢打掉,讓你在他面前自覺地低下頭來,使你在後邊的談話中,不能有半句假話,並順著他的思路,讓你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他看駱垣還算老實,放緩了語氣說,「最近聽到什麼情況了沒有?」 「不知道書記問的是哪方面的情況?」 「哪方面的都行,就是想瞭解瞭解下面的情況。」甄恪不經意地說。 於是駱垣便從局裡的事情說起,說得儘管前言不搭後語,甄恪還是一副認真在聽的樣子,嘴裡嗯嗯嗯的,好像對下面的情況很感興趣,這也是為官的一項功夫。駱垣結結巴巴說了半天,甄恪覺得聽得差不多了,接過駱垣的話頭問:「班子沒什麼問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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