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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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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一個方面。」 「那你還不如說我見異思遷更恰當。」 「嗯——好像又不是這種。其實你很重感情的。」 「就算是吧。你繼續說。」 「博學多才,屬於多情才子那種。」 「是才子加流氓那種?」 「討厭,」小姐用手肘碰了一下任之良,有點嬌氣地說,「我最討厭那種人了。」 「好吧,算我壞,自罰一杯。」任之良說著端起杯子將一杯啤酒一飲而盡。他喘口氣,說,「接著說。」 「其實我也是瞎說,閑得無聊,和你聊聊天而已。真的,和你聊天挺開心的。」 「謝謝你的誇獎,其實我這人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面軟,不與人爭執罷了。」 「是的,你挺善良的。」說著她咯咯咯地笑了。任之良也笑了。他覺得這個小姐不但很有見識,而且還很心細,挺講義氣。不覺對她有了幾分好感,便問她:「你貴姓。」 「賤姓柳。」 「哦,那我叫你小柳好了。哎,你這個『賤』字可用得不好,什麼賤不賤的,大家都是人,生來就是平等的。」 「是嗎?」小柳揶揄道,「你們天天享清福,我們夜夜侍候人,這平等在哪兒呀?你該不會說這是革命分工不同吧。」 的確,這是一個深刻的問題,他不知道,這是一個社會問題還是全人類的問題。任之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怎樣回答小柳的問題,他給小柳斟杯酒,舉起杯,和她碰了一下,說:「還是喝酒吧,莫談國事。」 小柳端起杯抿了一口,慢慢地放下杯子,輕輕地說了一聲「官僚!」 他們把話題扯到別處,聊了一會兒,劉金全、駱垣們和他們的小姐摟肩搭背地從包廂裡出來了。任之良對小柳說:「我該走了,你多保重。」說著他朝樓梯口走去。他不經意間回過頭,小柳已經消失在朦朧的燈光中。 在處理邊界問題談判的一個星期裡,任之良一直沒有回家,吃住在賓館。談判期間,他無休止地起草、列印、修改一份又一份的檔,談判進行了五輪,任之良把談判的協議文稿還有一些有用無用的會議檔修改了五遍,列印了五遍。啥時需要,隨時修改。好在這不是勘界談判,如果是那樣,他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因為,在涉及兩個地區的邊界確定這樣一個問題上,雙方的領導人都不會在原則問題上做出實質性的讓步,這個問題不僅關係到領導人在任期間的聲望、政治前途,而且關係到他們身後的官名和老百姓的口碑。 這是一個人口爆炸的時代,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當生存環境惡劣到無以為生的地步,他們會選擇逃亡,用時髦的話說就是勞務輸出,但誰要是把他們曾經生存過的土地哪怕只有一寸拱手讓與別人,他們會把這樣的人掛在嘴上譏笑上一輩子,並把這個人的臭名一代一代的「傳揚」下去。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恒昌縣與另一鄰縣發生邊界糾紛,兩縣隸屬的地區解決不了,推到省裡,省裡解決不了,推到中央,中央某部門首長在兩縣的邊界處畫了一條線,這條邊界就這樣定下了。根據首長畫的線劃界,恒昌縣丟掉了數幾十萬畝草原。於是,當地的人把割地的過失歸咎於當時的縣委書記和縣長,說是他們把土地給賣了,到現在,一有邊界問題,他們就拿這個書記和縣長說事,所以歷任市縣領導誰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有絲毫的馬虎。 這次談判不談劃界的問題,只談衝突中兩方的人員傷亡和財產賠償問題。所以,談判儘管艱辛,但雙方意見逐步在靠攏,最終會得以解決的。談判到了最後一輪,在賠償資料問題上突然出現了僵局。休會期間,省廳的人召集兩市兩縣的談判人員緊急磋商。在會上,省廳的人提了一個一攬子方案,在兩家的方案中居中取了一個數,聽起來有兩邊討好的嫌疑,但畢竟有了一個折中的方案可供大家討論。這個方案剛一宣佈,兩縣的領導均表示反對,特別是恒昌縣參加談判的副縣長陳志龍站起來反對。此人平時就高喉嚨大嗓子的,一點教養都沒有,在這種時刻以維護本縣老百姓的利益為名,更是盛氣淩人,好像只有他才代表老百姓的利益似的。 眼看會談就要談崩了,郝民宣給徐樹軍打了個電話,他建議暫時休會,召集本市談判人員開個短會,以便統一大家的意見。徐樹軍把郝民宣的意思告訴了省上的人,省上的人同意郝民宣的建議後,磋商暫時告一段落。恒昌方面的談判人員趕到另外一間會議室,郝民宣正坐在對門的沙發上。他簡單地瞭解了一下磋商的情況,然後對恒昌縣的人說: 「你們算個賬,按省上的這個方案辦,咱們恒昌縣虧在哪裡?虧多少?」 於是大家都開始算帳,算了一陣,誰也不先說出來。郝民宣說:「你們誰也別算了,其實兩家都有損失,損失得也差不多。按省上的建議方案辦,我們給人家多賠付二十多萬元,是不是這樣?」 徐樹軍左看看右看看,還是先發言了:「我看也就這個數,撐死了三十萬。」 郝民宣說:「你們再算算,如果牧業生產得不到及時恢復,躺在醫院裡的傷患因賠償問題得不到很好的救治,我們的損失該是多少。大家再算算,這麼多人聚集到這裡,一天的開銷又是多少?」他掃視大家一眼,「說句不好聽的話,區區二十萬,還不夠我們的有些敗家子一年揮霍。」他頓了頓,誠懇地說,「就算這二十多萬元冤枉了我們,我們吃了虧,但這個虧就吃不得嗎?恒昌、番西唇齒相依,就算為番西縣捐獻二十萬元,有什麼不可以呀?何必在人家面前大發雷霆,一定要鬧翻了再來?你們有這個精力抓一抓經濟,抓一抓該抓的事,有什麼不好!」他點燃一支煙,慢慢地吸了一口說,「其實這個賬大家算得比我清楚,只是誰也不願背一個出賣本市、本縣利益的名聲,怕老百姓罵娘。好了,由我來背這個駡名吧,如果再沒有什麼大的利害關係,僅僅是這二十萬元,我們讓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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