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48)_羅泰琪

四十八

　　說實話，這幾位中幹長期聽慣了領導的"太極拳聲音"：這個嘛不錯，那個嘛很好；做是做得的，不做也有道理。哼哼！今天聽了領導說這種狠話，好比青天白日挨了一場偏東雨，淋成了瓜娃子，但神清氣爽，舒服得很。

　　廖永馬上搶話說："好啊！有領導撐腰我們就打頭陣。我的具體意見是，我們處起草一個配套檔，制定一套違反工程成本處罰意見。到時候有根有據，對號入座，喊那些搞爛事的人口服心服。"

　　黃其笑眯了，說："這是個好辦法。國家強調法制。公司要講規章制度。好。大家接著講。"

　　這時，陳主任拿著一遝公司的紅頭子檔進來，一人發一份。一建是個大公司，基層單位有十來個、專案部有幾十個，分佈在東南西北，平日各忙各的，一月半月不見面是常事，起聯絡作用的除了開會就是這紅頭文件。辦公室負責文件的製作、發放和督辦。陳毅力走到哪裡就把文件帶到哪裡，還張口紅頭，閉口紅頭。基層單位的頭把辦公室主任看做上級，又笑他紅頭不離嘴，就給他取了個外號叫陳紅頭，多遠看見他來了就大聲武氣地喊："陳紅頭--又有什麼檔？"惹得一工地的人哈哈笑。

　　廖永愛跟陳毅力開玩笑，笑嘻嘻地說："陳紅頭，你們辦公室是牽頭部門，還是拿個牽頭的樣子出來嘛！"

　　陳毅力懂，哈哈笑，忙掏出一包煙當"排長"，挨個排了一圈，三個男的一人一支。財務處長武雲霞不抽煙愛裝怪，說："請客不請我，心頭怪冒火。"陳毅力說："你敢抽？"廖永說："妹妹你大膽往前走。"武雲霞說："有啥不敢？"陳毅力就遞一支給她。廖永生怕事情搞不大忙遞火。武雲霞一口吹滅打火機，說："多謝四方眾鄉親！拿回去給老公抽。"大家哈哈笑。

　　黃其在局機關聽到的都是官腔，好久沒有聽到這種建築風格的玩笑話了，笑得合不攏嘴，說："武處長，你是言販子啊！"

　　建築業的人說笑歸說笑，辦事歸辦事，鬍子眉毛不會一把抓。他們笑完了又說起正事來，就連專門販言的武雲霞也提出了兩點十分中肯的意見：一、財務賬是人不是人看不懂，由她們處派幾個會計作為工作人員參加，只翻賬，不發言；二、工程成本不是財務一家的事，建議增加勞工處參加，人家管工資和人工費，是成本的大頭。黃其聽了抿嘴笑。國企高層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天上曉得一半，地上全知，也不可能官大一級就一定比人家知道得多，要知道，打鑼賣糖，各幹一行，隔行如隔山；要曉得，就是同一行，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

　　辦公室主任向來被人家看作候補國企高層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崗位職責所在，平日裡做的就是牽頭協調的事，自然十分瞭解整個公司的運轉程式和全部的規章制度，也就可以跟財務處長商量賬務，跟勞工處長探討工資。陳毅力人稱陳紅頭，自然熟知這些名堂。他把煙排了一圈後，笑容滿面地說："黃總，我想這樣。紅頭文件發下去之後，我們調查組就先發一個通知，安排各專案經理部自查，一周時間，然後將自查情況報辦公室匯總，再報給你。我們根據自查情況再下去查。如果匆匆忙忙跑下去，我們沒有準備，人家也沒有準備，吃力不討好。你看要不要得？"

　　這是個工作程式問題，屬辦公室管，老總不必考慮得這麼細。所以黃其沒說啥，點點頭認可。他見金子沒有開腔，就說："金處，你們處主要是提供專案部預算收入資料，給大家說一說哪些預算允許虧，哪些不允許虧。"

　　金子一直坐在邊上不說話，不是不會說，是一見黃其就走了神，想到過去那些事了。自從大學畢業的時候答應嫁給楊鑫，這近十年來，她一直有個疑惑解不開，為什麼好生生的又沒有一點矛盾，黃其要給她寫一封告別信呢？分手就分手，用得著寫信嗎？大有畫蛇添足之嫌。為此，她不想見到黃其。前幾次大學同學約會，"參謀長"打了她好多次電話非要她去，楊鑫去了，她堅持不去。這次黃其到公司來做老總，急得她幾晚上沒睡好，不曉得如何面對故人。特別是那次和楊鑫一起請黃其吃飯，弄得人家女朋友鬧了個大誤會，還把一個公司鬧翻了，金子就更不好見黃其了，就是面對面遇到了也把頭一埋裝著沒看見，一個笑臉也不給，像是街上的過路人。

　　金子見黃其主動說事，忙堆出笑容說："好的。我把預算資料準備好就是了。"

　　接下來，大家又作了很多補充發言。黃其根據大家的意見作了歸納，把工作任務細化分給了大家，決定一周後下基層。他正準備打收場鑼，突然想起九號立交橋專案部的毛貴生，說："最後我有個意見。九號立交橋專案部我去看過，覺得他們的材料管理有問題。他們怎麼會把整車整車的廢舊鋼材交給民工處理？我看這樣，兵貴神速。陳主任，你們幾個今下午就去毛貴生項目部。兩件事：一、宣讀檔，開動員會；二、封賬。"

　　財務處長武雲霞聽了心裡一驚，手裡玩弄的香煙掉在了地上。她和幾個項目部的經理絞得太深了。人家每月發獎金都有她的一份。人家組織春遊秋遊，回回都請她坐頭排。她原想會完了就通知毛貴生，要他明天好好安排一個約會，把那幾個人也叫來，大家溝通一下，沒想到黃其來了個狠招下午就去封賬，頓時沒了主意，臉上青一塊紅一塊不自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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