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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他們五個以前同黃其同為中幹共過事,彼此很隨便。

  人事處長廖永是個大落人,人還沒到,大聲武氣的聲音就到了:"黃總!還認得我?又要批我們人事處不做人事啊!"

  辦公室主任陳毅力在屋裡接嘴說:"廖超哥,吃這麼多紅參做哪樣?一層樓都聽到你的聲音。"

  這邊還沒說完,那邊財務處長武雲霞上來了,多遠就搭飛白:"哪個不做人事?未必又是廖超哥?"

  大家哈哈笑。

  黃其曉得建築行業這些人的毛病,工地蹲久了,細胞變粗了,喜歡打胡亂說開玩笑,見到癩子就是要說月亮,見到麻子就是要說芝麻開門,要是沒有人說,就自己揭自己的短,把你的嘴巴封起,免得你多嘴多舌討厭。人事處長廖永就是個聰明人。他平常不曉得做了好多得罪人的事,中幹們見了他就要開玩笑說人事處不做人事,他就來個自己說自己,看你狗嘴裡還吐得出什麼象牙!

  黃其拍拍手,笑著叫大家坐,說:"今天我請你們來做什麼呢?公司領導班子剛作了一個決定,要對公司各個專案經理部的財務賬進行檢查,查出問題就進行整改。查什麼?整什麼?一點,就是成本,就是圍繞工程成本查帳整改。你們可能要問,幾大間屋的賬不查死人啦?我們確定了一個重點,先查正在施工的專案。以前的老賬是死老虎跑不脫,下一步來查。當務之急是堵住現在的漏洞。"

  黃其歇口氣接著說:"財務賬怎麼查?請財務處武處長發言。實物怎麼查?請材設分公司王經理發言。調查組怎麼運作?請辦公室陳主任發言。查出來了怎麼處理?請人事處廖處長發言。專案部的預算收入請經營處金處長發言。我們在座的就是調查組成員。我當組長,給你們撐腰!辦公室牽頭匯總。好了,下面就請大家說話。"

  別看黃其年輕才坐上老總的位置,說起話來卻是巴巴實實的。這並不奇怪,人家畢竟在局機關深造了好幾年,大領導見得多,大場合遇得多,主持個專題會,說兩句開場白還不是小菜一碟。不過呢,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五虎上將"聽了一個個都不開腔,還互相擠眉眨眼像是遇到稀罕事。這也並不奇怪,他們習慣了滿堂灌,以前的胡總、現在的簡總都是這樣,一下子要喊他們群言堂,硬是有點民主不來,像是賈桂站慣了喊他坐像要他的命。

  廖永原本是個大炮,開會愛接嘴提意見。有一回公司開中幹會他又發病,在會上提了意見。胡總黑了臉,拍桌子打巴掌大聲武氣地說:"一屋人只有你長得有嘴巴?不說話嘴要臭啊!接什麼嘴?發什麼牢騷?要放屁到我辦公室去!我愛聽!"從此,廖永開會一概當啞巴。

  現在,黃其主動喊他們說,把廖永的話癮引發了。他望著黃其嘿嘿笑。黃其不曉得他在大庭廣眾被胡總批得狗血淋頭的事,只覺得他會下是話包子會上是啞巴,就說:"廖處,看啥子?我臉上有字啊?"廖永老皮老臉一張臉也被問得發紅。他訕訕一笑,說:"黃總,真要我們說?你莫聽了半截就黑臉啊!"黃其說:"你們放心大膽地說。說得對,我們採用。說得不對,沙灘上寫字,抹了來過。"

  五個人意味深長地相視而笑。

  黃其臉上在笑心裡卻是一片淒涼,因為國企高層最親近的得力助手竟然不敢發言,那不是把自己一個人架在天上喝西北風嗎?他記得上任前一個朋友說:"從此你將孤獨!"他笑朋友亂說。現在,他有一點理解了。

  廖永說:"那我說點意見。工程成本是我們公司最大的問題。黃總你上來就抓這個牛鼻子,有眼光!我想問一句,橫起豎起問題多,一扯一串,敢不敢整?不要說得熱鬧不鬥硬,把我們支上牆頭就撤梯子啊。"

  其他四人直點頭,還咬耳朵。

  黃其把這點忽略了。他不是不知道,一建公司在他走了之後的這些年多災多難,先是胡總折騰,接著是局裡調來的梁啟明被轟走,就像是大熱天得了涼傷風外加得了熱傷風,清不得熱也燥不得熱,麻煩。

  黃其說:"廖處問得好。我們是同志就得同舟共濟。我和曾書記反復考慮了,一鋪開查起來,肯定要牽出很多問題很多人。我們的原則是:一、查帳整頓絕不手軟,不管查到誰;二、就事不就人,先把漏洞堵住才說;三、如果有人硬不准我們查,對不起,我們就得查人;四、查帳整頓促生產,決不允許任何人趁機破壞生產。這四點在文件裡都有。檔馬上發給大家。陳主任,請你去看看檔出來沒有。我再強調一句,大家放心,要爬牆頭我們一起爬,哪個敢抽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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