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18)_羅泰琪

十八

　　曾書記說："互相幫助，你放心好了。哪個敢攆你走，我第一個不答應！黃總，聽說局裡任命你的檔出來了？你準備啥時上任？"

　　黃其說："是出來了。你接到檔先不要傳達。我想用幾天時間對公司做點私訪，免得下車伊始打胡亂說啊！"

　　黃其從曾不凡那裡看到的只是鬼的影子，還是沒有弄清是哪個在朝自己打黑槍。正當他調查這事時，他的後院起了大火，劉芝要跟他拉爆，就忙放下那一頭來滅這一頭的火。

　　那次餐館事件的當晚，黃其是又打電話又發短信，可人家劉芝就是不理，也不關機，盡你打盡你發，看你的歪歪道理有好多，看你臉皮有好厚。黃其的耐煩心也好就不斷地發，一封短信說"劉芝接電話"，二封短信說"接電話劉芝"，也不解釋也不道歉，一氣發了一百封，手指按起了趼。黃其發到半夜終於等來了劉芝的回信："你不准去一建！"黃其回信："我們面談好嗎？"劉芝回："不答應絕不見面！"黃其沒有辦法，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黃其躺在床上睡不著，一想起有人朝自己打黑槍，一想起劉芝拒絕跟自己見面就頭疼，不曉得自己哪點錯了？哪點把人家得罪得這麼狠？未必一建是你的？未必幹國企丟人現眼？他迷迷糊糊地好像看見一個青面獠牙的鬼在狂叫："黃其！你敢到一建來就必定死在一建！"他急忙睜開眼睛，一個人影都沒有，窗外的天已經麻麻亮了。他一個翻身爬起來，跑到衛生間沖了個涼水澡，頭腦立刻清醒過來。他想，有人朝你打黑槍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一建是個是非之地，是個矛盾重重的地方。他又想，矛盾重重怕什麼？不正是大顯身手的地方嗎？他決定不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老話，不顧黑槍，不顧女朋友劉芝，也不顧自家前途性命，堅決去一建大幹一場！他相信自己改革一建的思路是正確的！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建設一個新一建！

　　黃其來到建管局向張局長提出暫緩三天去一建上任，準備暗地裡看看一建的實際情況。張局長同意，並嚴肅地說："昨晚上沒睡覺吧，兩隻眼睛紅得像燈籠。你的情況曾不凡同志跟我說了。看來一建的水深得很啊！你一定要小心！黃其同志，前幾天我代表組織跟你談話時，特別強調你去一建的指導思想。現在我再強調一下，你一定要在剷除種種弊端的尖銳對立時，高度注意大局的統一和平衡，否則你將得不償失！你只要記住了這一點，任何干擾都不能動搖你的大政方針！我希望你勝利完成改革一建的工作！把一個新一建，還要把一個完整的更成熟的你交給我！做不做得到？"

　　黃其紅著臉說："請張局長放心！我保證做到！"

　　第二章微服私訪

　　七、一車水泥

　　黃其一早就溜出家門，也沒跟媽媽說一聲，躡手躡腳的樣子，像是有天大的秘密。要是平常的話，黃其每天去上班總要跟媽媽說一聲："兒子上班去了！"媽媽呢也會答一句："路上小心。"中午，兒子在單位吃飯不回家。媽媽自己煮麵條吃。晚飯，不管兒子回來多晚，媽媽總要等兒子回來一起吃。兒子沒有辦法，再有應酬也只吃個半飽，匆匆趕回家陪媽媽吃飯。兒子埋怨說："媽媽，我都三十出頭，大小也是個副處長，應酬多。你就莫等我吃飯了嘛。"媽媽說："你要不回來吃飯我也不吃！"

　　黃其今早的確是故意避開媽媽的，怕媽媽擋他的道，不准他到一建公司去。媽媽的道理很簡單，昨晚上就跟他說了好幾遍："人家都是糠篼篼跳米篼篼。你瘋啦！米篼篼往糠篼篼跳！"

　　黃其因為爸爸死得早，自己是媽媽一手一腳拖大的，自然曉得孝敬老人，不會頂嘴，但又不同意媽媽的意見，所以就瞞著她老人家，一早就出門到一建公司去微服私訪。

　　第一建築公司是東川市建委口最大的一家建築施工國企，是建設部特級總承包施工企業，有4000多職工，每年完成產值十幾個億，是這座城市基本建設的主力軍。建委口的人愛開玩笑，聚在一起開會就愛拿一建公司的頭說笑，說："胡總，看你這個腐敗肚，把全市的大工程都吃完了！淨留些光骨頭讓我們啃！"一建公司上屆老總胡日月是個大胖子，忙笑眯了說："莫亂說！市紀委請我喝茶不好耍。我是喝水都要長肉。"這本來是句玩笑話誰也沒有當真，可人家市紀委卻聽進去了，找到了胡總貪污受賄上千萬元的證據，那就不是請他喝茶了，是送給他一副"金鐲子"，送他進了監獄。

　　黃其出了家門搭乘291路公車，一車來到第一建築公司環城公路工地。這個工程是建管局照顧給一建公司做的，預算造價為一個多億，是市里的重點工程。黃其記得很清楚，這個工程開工的時候，不光張局長來了，分管建委口的劉副市長也來了。市里對他們公司的指令是：一定要高品質按期完成工程。

　　黃其以前來過這個工地檢查工作，印象還不錯。他下了公車，走了二十多分鐘，就看見工地的大門和院牆。大門是一個大牌坊，兩側的立柱上寫了一副對聯："創精品工程，交八方朋友。"兩邊牆壁上掛了六塊大牌子：工程概況牌、施工平面圖牌、項目管理人員牌、安全制度牌、保衛制度牌、文明施工要求牌。黃其走過去看了看，項目經理是李文，老熟人，過去一起打牌的牌友。

　　有一次，他們喝了酒打牌。李文喝麻了，伸手在堂子拿牌，卻伸到對面去拿黃其的牌，竟然拿了一張四人抬轎的和牌，高興得手舞足蹈唱麻歌："和牌和牌，該你龜兒三個抬！"大家說他亂摸牌。他頸子強起多高，紅起一雙眼睛要吃人，說："少說空話！拿錢來！"旁邊看熱鬧的哈哈笑。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門衛打開大門放一輛卡車出來。這輛卡車剛開到門口被保衛房鑽出來的老門衛攔住，大聲喊："站住！車上裝的啥子？出門條呢？麻紮紮的想蒙混過關啊？"

　　卡車停了。副駕座下來一人，笑嘻嘻地給兩個門衛一人一包煙。兩個門衛笑眯了。老門衛說："裝的啥子？一包煙就打發了啊？"又掉頭對年輕門衛說，"喂！你見到煙就瞎了眼啊？爬上車去看看！他娃膽子大，人都敢偷！"大家哈哈笑。一會兒年輕門衛從車上跳下來，悄悄跟老門衛咬耳朵說："周哥，張么雞拉了一車水泥。"

　　周哥嘿嘿笑，圍著張么雞轉了一圈，把腦袋湊過去說悄悄話："沒有出門條是不是？也好辦，拿介紹信來。"

　　張么雞是這個工地的工長，二十來歲，蓄一個小圓頭，一張臉又瘦又卡白，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地打。他左右一看小聲說："周哥，兄弟癮來登了，弄點東西換粉。你說的介紹信我懂。來嘛，一個50元。兄弟只得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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