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19)_羅泰琪

十九

　　張么雞摸出一百元塞給周哥。

　　周哥五十來歲，原來是工長，因為亂吃錢被專案經理一腳踢來照門，心裡鬼火冒就拿工作出氣，睜隻眼閉隻眼，有私人搞頭的事就管，沒有的懶球得管，隨便人家亂整。專案經理李文抓住他一次，跟他開花開朵一陣亂吼："我的哥！你的眼睛長到屁股上的啊？人家把發電機抬跑了也沒看見？罰款一百元！少跟老子打饒命拳！"門衛的獎金本來就最少，一個月也就二百元。周哥被罰了一百元心痛得很，又不敢跟專案經理強，以後就把眼睛睜得牛卵子大，凡是亂偷工地東西的一律雁過拔毛，拿他的話說這是堤外損失堤內補。

　　他接過張么雞的一百元票子甩幾甩，乜他一眼，說："張么雞，曉得哥哥是幹什麼的？一車水泥拿一張老人頭就打發了？"

　　張么雞一臉苦瓜相，說："周哥，我曉得。晚上請你喝酒。"

　　周哥曉得張么雞窮得慌，一個月的工資不夠他吃兩回粉，敲他的竹杠等於雞腳杆上刮油，就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欠老子三台酒了！曉不曉得？好了！走--"

　　黃其表面上在看宣傳牌，實際上是豎起耳朵在聽他們說話。他以前在工地上幹過，曉得個別人的這種爛章法，偷材料出去賣，就慢慢走過去，跟姓周的門衛說："周哥，又進了一張橄欖色啊？"

　　五十元的鈔票是橄欖色。

　　周哥瞄他幾眼，穿得普普通通的，不像是上級；說話很隨便，像是工地上的；有點面熟，又覺得沒有打過交道；就猶猶豫豫地不曉得怎麼回答好。年輕門衛雄赳赳地說："三八二十三，管你屁相干！有本事打110喊員警！"

　　黃其嘿嘿一笑，說："你兩個沒見過錢啊？一百塊錢就幹，划不來！你們想沒想過，這一車水泥要值兩三千元啊！"

　　年輕門衛一想，對啊，不說多了，給個10％也應該是二三百元，就對周哥說："這位朋友會算帳，再找張么雞要一張老人頭。"

　　周哥好像認出了黃其但又不敢認，心裡正著急，見年輕人稀裡糊塗找死就黑起一張臉說："你瞎說個頭！"

　　張么雞正爬上車叫駕駛員開路，見半路上鑽出個人來裝怪，就從副駕座跳下來走到黃其身邊，把他狠狠盯了幾眼，惡聲惡氣地說："朋友，我沒有惹你嘛！怎麼擋老子財路？"

　　黃其嘿嘿笑，對張么雞說："我要是你的話，一分錢都不給他兩個！有本事自己去弄！憑啥子吃過路錢？未必這條路是他兩個修的？"

　　張么雞聽得莫名其妙，綠眉綠眼把他望到，不曉得這位朋友是在幫他呢還是拆他的台？周哥和年輕門衛見黃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兩邊討好，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周哥大聲武氣地說："好狗不擋道！"年輕門衛也大聲說："爬開點！各人去屙尿！"

　　張么雞東盯一眼西盯一眼，不曉得該幫哪個說話，就當和事老，對周哥說："你們也不要這麼凶嘛！我看這位朋友……"

　　周哥見張么雞胳膊往外拐氣得鬼火冒，大聲說："張么雞！你的鈔票拿回去！老子不是沒有見過錢！車子呢也給老子開回去！不准走了！你要是敢再扯，老子打電話叫李經理來抓你龜兒的現行！你信不信？"

　　張么雞一看周哥說抹臉就抹臉，曉得自己大嘴巴說漏了話，又覺得周哥這人太不講交情，剛才還稱兄道弟的，轉個身把臉抹下來放在荷包裡就認不得人了，就氣呼呼地說："周哥，啷個開黃腔呢？我又沒有得罪你！你們要凶就凶嘛。我也認不得這位朋友。"

　　周哥還是不依教，氣勢洶洶地說："老子就是開黃腔！你把我球咬了？跟你說，這個大門歸我管。老子說不準走就不准走！把車子開回去！快點！"年輕門衛大聲說："開回去！莫把路擋了！"

　　張么雞也不是好惹的角色，眼看就要把水泥弄走了，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活生生地要把事情弄黃，那還要得個屁？他氣得紅眉毛綠眼睛地跟周哥一陣亂吼，頸子上的青筋脹起多高。

　　"老子不開回去！"張么雞說，"你把老子球咬了？跟你明說：拿了老子的錢就得給老子讓路！吐出去的口水莫想收回去！今天這個場合擺起就擺起。我怕個屁！你說啷個辦？文有文辦法，武有武辦法。隨你哪樣都要得！兄弟在社會上認識的朋友不多，三五十個還是喊得來，要打要殺陪你！"

　　周哥一樣的是屁話超過文化的打滾匠，早些年，打三個擒五個，派出所進進出出是常事，還怕張么雞？他嘿嘿一笑，把衣服扣子一解，拍著肚皮，說："小屁眼蟲！跟老子提勁是不是？老子操社會的時候你龜兒還在流屎流尿！你睜開狗眼看清楚：周哥是不是怕你的角色？拿起各人的臭錢滾！提起褲子滾遠點！莫在這裡礙老子的眼睛！"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吼得雄赳赳氣昂昂的，一個聲音比一個大，好像哪個吼得響哪個就是贏家。這樣一來，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有裡面工地上的也有外面過路的。這些看熱鬧的人看就看也還好辦，可有些人嘴巴長，生怕事情鬧不大，看了還要發癟言，還跟著起哄亂吼：

　　"少提虛勁！要打就打！"

　　"捶得贏就捶！捶不贏就爬！"

　　"打就打！打得贏的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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