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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婁剛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這就是你說的情況?」黑皮眼神飄忽不定:「也是,也不是。」婁剛盯著他:「那就是另有隱情羅?你說吧。」黑皮猶猶豫豫地說:「夠煩心的了,以後再說吧。」婁剛蹙起眉頭:「黑皮你怎回事?單為騙我來聽你倒苦水陪你喝苦酒,還是你的思想鬥爭沒有完?」黑皮替婁剛斟滿酒,說:「所長,我真的很為難,我本可以不說,但你是我的恩人,我的命是你從五樓的防盜網上救下來的,而且你處處照顧我,瞞著你不仗義,可要是說了吧,又怕……嗨,都是女人害的,說真的,別把女人當回事,就像一件舊衣服,髒了就扔掉,沒什麼了不起的。」婁剛說:「怎麼又轉到女人身上去了?」黑皮說:「這事就和女人有關。」婁剛眼皮一跳:「哪個女人?」黑皮咬咬牙說:「就是那張光碟上的女人。」婁剛顫聲問:「那女人怎麼了?」

  黑皮就說,上次把光碟交出來後,有一天他打開排骨網吧裡的那台主機,忽然發現D盤上還有一個備份。本想立即刪除,但他和排骨的好奇心又上來了,於是又共同欣賞了一次。這時他們已不太關心那個剮毛豬一樣的男人,只對男人身下那張模糊不清的女人臉感興趣。他們心裡癢癢的,老想弄清那是一張怎樣的臉。排骨有了一個主意,他截取了一個畫面,然後用一個叫什麼「弗托索普」的軟體,對那個畫面進行了處理。說來也怪,這一處理,那張原本藏在陰影裡的女人臉神奇地顯現出來了。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排骨還特意列印了一 張送給他。他們沒想做別的,只想滿足一下好奇心,他們約定要嚴格保密,等看過癮了,該銷毀的銷毀,該刪除的刪除。

  婁剛喉頭發哽,太陽穴隱隱作疼,他伸出僵直的手掌:「那張列印的圖片呢?」黑皮怯怯地瞟瞟婁剛,起身到臥室去了,不一會,拿了一張打印紙出來,抖索著遞給婁剛。紙有些皺巴了,還沾上了一些汙跡,但是圖像很清晰。在那個做著俯臥撐的男人的後腦右側,顯出一張女人的臉。那是一張不光漂亮,而且還非常熟悉的臉。

  婁剛呼吸粗重,盯著黑皮的眼睛,聲音乾澀地問:「你認識這個女人?」黑皮點點頭:「嗯,以前不認識,但是今天晚上認識了。」婁剛眼珠瞪得幾乎要迸出眼眶:「她是誰?」黑皮低聲說:「婁所長,你不認識嗎?」婁剛叫道:「我不認識,你告訴我,她是誰?」黑皮手在紙上指了指:「你仔細看看,她……她是你老婆啊!」婁剛霍地站了起來,吼道:「瞎說!」椅子被他碰倒了,酒瓶也帶翻了,酒香四溢。黑皮強嘴道:「我不是瞎說,她真的是你老婆!」婁剛一把揪住黑皮的胸襟,猛地搖了一下:「你再說一句!」黑皮跺著腳說:「婁所長,你不要被她蒙蔽呵,我對天發誓,她真的是你老婆!」婁剛鬆開他,嘴裡咕噥著:「我讓你說,我讓你說!」伸手就往屁股上一摸。除非執勤,婁剛一般是不帶槍的,但凡事都有例外,很不幸,黑皮遇上了這個例外。婁剛順溜地摸出了槍,熟練地打開保險,將槍口對準了黑皮的前額。

  槍響了,一朵血紅的玫瑰綻開在黑皮的額頭上,他向後倒了下去。婁剛習慣性地吹了一下槍口,走到黑皮腦袋旁,看了看他。黑皮眼睛大睜,好像向他詢問什麼。婁剛木然地站立,遠處火車的汽笛聲悠長深遠,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血腥味和酒氣在他四周蒸騰,令他窒息。他從臥室裡抱來一床被子,蓋在黑皮身上,然後就碰上門,一步一步下樓去。

  清冽的風吹過婁剛的頭髮,發出細微的嘶叫。他快步來到歡樂穀網吧,直奔收銀台,對排骨說:「哪台是你的主機?」排骨指了指桌上的電腦:「就這台。」婁剛說:「打開,把光碟的備份刪掉。」排骨說已經刪掉了。婁剛說:「還想騙我?」排骨說:「不信你自己看。」婁剛便打開D盤,反複查了幾遍,果然沒有了。

  婁剛出了歡樂谷就打吳曉露的手機,每隔十分鐘就打一個,一連打了三個,都是關機。看來她這一通宵都交給老領導,不可能聯繫上了。時近午夜,微風清冷,婁剛抬頭望瞭望深不可測的蒼穹,但見星星顫動不止,似乎也打著哆嗦。他站到一盞路燈下,給吳曉露發了一條短信:「我殺了黑皮,自首去了。」

  第二天早晨吳曉露才完成陪著老領導打牌的任務,打開手機,看了婁剛的短信之後,她臉色煞白,兩腿一軟,差點癱了下去。她哆嗦著打了婁剛的手機,裡面一個女人字正腔圓地告訴她,她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這足以說明婁剛短信的真實性,因為婁剛從來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吳曉露已敏感到婁剛殺人的緣由,便又打吳大德的手機,也是關機,再打辦公室,卻沒人接。於是她又向常委值班室打聽吳書記的行蹤,值班人員告訴她,吳書記好像是外出搞招商引資去了。吳曉露急得幾乎閉過氣去,像只沒頭蒼蠅似的在市委大院亂轉了幾圈,終於想起了我,她的初戀情人。

  她跑進保衛科時我嚇了一大跳,我從來沒見過她的臉這樣慘白難看。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促地說:「向陽你幫幫我,幫我找到吳大德,要快!」我很奇怪,問:「你還用得著我來找他?出了什麼事?」吳曉露顫顫地說:「我家婁剛出事了,只有吳書記能救他!可、可我到處找他不到!」

  她的模樣一下觸動了我的憐愛之心。我也不問她出了什麼事,我知道那肯定是天大的一 件事。我知道該怎麼找吳大德,我打了他的司機小趙的電話。可小趙也不曉得吳大德現在哪裡,說前天就送吳書記到省裡去了,說是去看望一個領導,到了之後吳書記就放了他的假,讓他先回來了。

  找不到吳大德,吳曉露呆坐在我的辦公椅上,喃喃自語:「完了,這下完了。」看她淚花閃閃,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很想摟摟她,但我不敢。我只好不停地安慰她,叫她別急,吳大德總會露面的。

  過一會,吳大德主動地打了吳曉露的手機,我清晰地聽見他在裡面說:「曉露呵,幾天不見,我想你了呢!」吳曉露沖著手機大叫:「我家婁剛出事了,我要見你,立即要見!」吳大德就說好,要她到他辦公室去。吳曉露招呼都沒跟我打一個就沖出去了。她對待我的態度,倒是始終如一的,用不著我的時候,就棄之如敝履了。但是這個時候,我不好計較這個,她哪還有心思顧得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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