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然天成(10)_呂苗

一〇

　　可是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之間的想法會越來越疏遠？結婚前是多麼默契啊，怎麼婚後就漸漸脫離了軌道呢？

　　是她錯了嗎？可是，她會這麼想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顧秦的父母是地道的農村人，他們能很好地相處在一個屋簷下嗎？再說了，她和顧秦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誰來照顧兩位老人？也許她確實有點兒小自私，但也並非沒有道理啊，如果到時發生了什麼矛盾，那顧秦應該向著誰？

　　兩個人一夜無語。

　　舒顏整晚上都睜著眼睛，她發現自己的失眠越來越嚴重了，腦子裡不停地想東想西，卻越想越亂。

　　顧秦半夜起來了一次，舒顏本以為他要去上廁所，卻發現他是因為睡不著到露臺上抽煙呢。

　　都在煩吧？舒顏突然很想哭，沒有理由，也不是委屈，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哭。她很想給老媽打個電話，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可別再讓顧秦說自己三天兩頭就往父母那裡趕了，那話的意思不就是在說她自私自利嗎？

　　舒顏迷迷糊糊地想了大半夜，在快要黎明的時候終於睡著了。

　　她早上起得比較晚，可發現顧秦早已準備好了早餐。本以為對方會對自己不理不睬，沒想到顧秦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催著她一起吃早餐。這下換舒顏感覺尷尬了，她安靜地喝著牛奶，連頭也不抬。

　　「我這兩天去幫他們租間房吧，不要離家太遠就好了，週六早上就去接他們過來。」顧秦面無表情地說。

　　舒顏的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拿著牛奶杯的手停在半空。這也許是她最矛盾、最掙扎的一刻，聽著顧秦的話，她實在無法繼續沉默著當成默認。她能料想到那樣做的結局，對誰都不好吧？

　　「算了吧，反正不會住很久，接家裡來吧。」她終於冷冷說道，心裡卻比自己的語氣還要冷。

　　顧秦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她的話只是一時興起開的玩笑而已。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冷冷的笑，然後喃喃道：「不用了，反正在哪兒都一樣，你不用擔心了。」

　　舒顏放下手裡的牛奶杯，認真地對著這個陰鬱的男人，面上是少有的正色，道：「我想清楚了，還是接家裡來吧，我們不要再為這個爭執了，週六你去接吧，我可能還有個採訪要做。」

　　顧秦抬起頭看著她，眼神裡看不出是什麼心情。

　　舒顏匆匆吃完早餐，背起包包就出了門。事實上，今天可以不用去雜誌社的，只要在家寫稿就行了，可是現在，她急需要找個地方喘口氣，實在受不了家裡那種沉悶又隨時可能劍拔弩張的氣氛。

　　她鬱悶地來到雜誌社的主編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是冰漫充滿女強人氣息的幹練聲音。

　　舒顏輕輕推開門，沉著臉站著，疲憊地看著面前正埋頭於電腦前的美麗女人，無奈地走近，有氣無力地說：「大姐大，有空嗎？陪我說說話吧，我有問題要問你。」

　　冰漫抬起頭，疑惑地望著她，隨即笑了笑，說道：「好吧，你等會兒，這個處理完了就請你喝咖啡。」

　　舒顏無力地點點頭，此刻卻突然羡慕起眼前的女人來。其實，像冰漫這樣的女人，或許才是真正理智的女人吧？獨立自主，只為自己而活，無牽無絆，享受著青春該有的自由和灑脫……

　　再次來到星巴克，舒顏發現這裡一直是冰漫的最愛，無論訪談或私下聊天，每次都選在這裡。點完咖啡，兩個人面對面，舒顏卻懵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冰漫不疾不徐地按著手機，舒顏不知道她是在打遊戲還是發資訊，於是也靜靜地坐著，思索著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把人家大主編給招出來的……聽著悠揚的輕音樂，卻突然感覺想睡覺了。

　　「你不是有問題要問嗎？」冰漫終於放下手機，淺笑著啜了一口咖啡。

　　舒顏咬咬嘴唇，耷拉著眼簾，無精打采地喃喃著：「現在卻不知道想問什麼了，只是，突然間很羡慕你。」

　　冰漫笑了，精緻的五官完美地彎起了漂亮的曲線，「羡慕我自由自在，不用受婚姻和家庭的困擾？」

　　舒顏抬起頭，好奇地看著對方，「大姐大，你不會是學心理學的吧？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冰漫繼續笑著，「真被你說對了，我就是學心理學專業的，不過跟這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我只是喜歡觀察不同的人罷了，這還是職業的關係。」

　　舒顏笑笑，也許吧，相比冰漫的自信和幹練，她突然覺得自己還真不是一般的差勁。

　　「跟老公吵架了？」冰漫直接問道。

　　她撇撇嘴，「哪有，那不算吵架，一直都是我在發脾氣，他算是挺讓著我的了。」

　　沒錯，從結婚到現在，顧秦很少對她大聲說話，頂多只能算是理論而已，每次都是以自己的大聲吵鬧而結束。就算是冷戰，也都是顧秦主動言和。現在想起來，好像更多時候是自己無理取鬧吧。真搞不懂，自己什麼時候演變成這樣的潑婦類型了。

　　「那還有什麼好愁眉苦臉的？」冰漫問。

　　舒顏想了想，終究還是湊近大姐大，小聲地說：「他那在鄉下的父母想過來跟我們一起住，我……」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高興的。」冰漫還沒聽完，想都不想就直說道。

　　「哦？」舒顏有些驚訝地看著對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突然就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一樣，感覺到一絲欣慰和興奮。

　　冰漫微微彎起嘴角，「所以，我選擇不結婚。一旦結了婚，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自己的習慣和愛好了，結婚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責任。」

　　舒顏剛才的興奮勁一下子沒了，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奈地苦笑起來，冰漫這不是跟沒說一樣嗎？虧她還以為找到同一條船上的人呢。

　　「有一句哲言說得好，如果想要安寧，你就結婚，如果想要自由，你就單身。由於人們恐懼孤獨比恐懼束縛更嚴重，所以才會結婚。」冰漫慢悠悠地說。

　　「那我算是上了賊船了。」舒顏鬱悶地不停攪動著杯中的褐色液體。

　　「也有人說，婚姻是一張彩票，女人賭幸福，男人賭自由，不輸則贏，不失則得。呵呵，挺有意思的吧？」冰漫繼續笑道。

　　舒顏歎口氣，賭幸福？自己覺得幸福嗎？為什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大姐大，你說我該怎麼辦？他們那些農村來的人，無論是吃飯還是日常的生活習慣，跟我們完全就是兩碼事，這樣的公婆我該怎麼應對啊？」舒顏發洩似的繼續攪動著咖啡。

　　冰漫輕笑出聲，「舒顏啊，我看你還是小女孩一個，怪不得你老公能一直忍讓你包容你呢。」

　　「什麼話啊？你怎麼能肯定是他在包容我而不是我包容他啊？」舒顏不滿地撅著嘴。

　　「少騙人了，就你這思想和行為，不用腦子都能看出個大概。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是誰欠誰的問題，既然選擇婚姻，那就要對彼此負責。你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同樣的，他的父母再讓你無法接受，你也必須要接受，這就叫做愛屋及烏，明白嗎？」冰漫不緊不慢地說著，語氣卻是肯定的。

　　舒顏歎氣，冰漫說得是不錯，可她就是感覺自己做不到。大道理誰都會說，但真正做起來，又有誰能馬上就適應呢？

　　「我沒有結過婚，但是我見過也瞭解過太多的婚姻了，所以我怕了。其實有時候就是這樣的，當你真正去瞭解一件事的時候，你會把它看穿，然後就避而遠之了。就如同有句話說，不懂戀愛時常常戀愛，懂得戀愛了，卻常常不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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