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然天成(9)_呂苗

九

　　顧秦靜靜地繼續吃，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也不想去思考這是什麼感覺，嚼著頓覺沒有任何味道的東西，聽著大聲嘈雜的搖滾，他感覺自己進了精神病院。

　　一覺醒來，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提昨晚的事情，好像壓根就沒談過似的。

　　顧秦也不去想了，無論怎麼決定，還是必須先把手頭的專案搞定了再說，他可不想因為一點小分歧又跟老婆鬧矛盾，難得最近兩人的口角比以前少了，他得維持下去才是。

　　舒顏也沒再提什麼，照樣一有空就去等顧秦下班，不過這樣的做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為了什麼目的。最近，舒顏一直想起巴爾扎克曾說過的一句話：戀愛中的人，要麼一切都不懷疑，要麼懷疑一切。

　　這是在說她吧？

　　雖然，她還是相信自己丈夫的，但問題是，她不相信自己，硬是無法說服自己，特別是想起葉月說過的那些寓意頗深的話，她就會整晚睡不著覺。

　　也許就是這樣的疑心病，讓她感覺活得越來越累了，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痛苦地想著，不是她不想支持自己的丈夫實現夢想，只是，她做不到。那個女人說，顧秦是個天才的藝術家，至少在她心裡是這麼認為的，這樣的話，她怎麼聽怎麼感覺彆扭。

　　還有，她需要她的丈夫是一個體面的人物，是一個可以隨時讓她感到驕傲和自豪的男人，他那來之不易的工作和地位，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第四章何謂婚姻，何謂責任

　　男人賭自由，女人賭幸福……無論是她還是顧秦，他們都是下了賭注的，只有耐心經營，才能感覺為對方所賭的一切是值得的。

　　一大早，顧秦就接到鄉下父母的來電，說是想到城裡來看他，順便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因為老家那邊的房子正準備大裝修呢，怎麼也得耗兩三個月。

　　顧秦自然是高興的，難得他那土老帽的爸媽願意到城裡來享享福，作為兒子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馬上答應下來，約好這個週末就開車去接他們過來。

　　坐回到辦公桌旁，他盯著面前的設計資料，心神卻早已飄遠了。

　　每次想起父母，顧秦心裡就不是滋味，他們苦了大半輩子，現在兒子有能耐了，他們卻還是樂意待在那偏遠的鄉村。他工作忙，自從結婚到現在，也就回去兩次而已，每次都是帶了一大堆東西，卻沒說兩句話就走了，看著二老漸漸蒼老的容顏，他的心裡沒少難受。

　　舒顏只見過他們一次而已，就是結婚的時候，後來由於她工作忙，顧秦也就不好意思叫她一起回去了。現在想起來真的很不應該，那畢竟是自己的父母，做兒媳婦的去看看公婆，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過老爸老媽願意過來一起住就再好不過了，他每次打電話都會叫他們過來，可二老過慣了鄉村生活，說是無法適應城市的環境，怕給他們添麻煩。

　　也好，趁著這次機會，他要讓二老過過真正的好日子，這是他作為兒子的心願，也是一種義務和責任。

　　傍晚回到家，舒顏已經做好了飯，正埋頭在電腦前揮動著手指寫稿呢。

　　顧秦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語氣輕柔地說：「老婆，跟你說件事，先停一會吧。」

　　舒顏忍不住笑了笑，停下手頭的工作，轉身白了顧秦一眼，「真怪了，有事就說啊，怎麼搞得這麼正式？」

　　顧秦苦笑，「老婆大人正在工作呢，我總得先打聲招呼吧。」

　　「少貧嘴了，什麼事啊？」舒顏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腰肢，坐得太久總會感覺不舒服。

　　顧秦把她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這才緩緩開口，「舒顏，我爸媽想過來住一段時間……」

　　舒顏好像沒聽清，歪著腦袋問道：「什麼？誰要來住一段時間？」

　　「我爸我媽。」顧秦提高音調再次說道，然後便看到對方滿臉的愕然。

　　舒顏怔怔地盯著他許久，半天才冒出一句話，「為什麼呀？他們……他們不是在農村嗎？」

　　「是啊，老家那邊準備裝修了，他們沒什麼地方可以挪，所以想過來跟我們住一段時間，大概就兩三個月吧。」顧秦笑著解釋道。

　　舒顏的表情有點兒奇怪，好像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她在心裡嘀咕著，顧秦的父母？結婚的時候見過，十足的農村人。在她的印象中，他們貌似從來沒說過要來跟兒子一起過，怎麼好好的就想要過來了？

　　顧秦困惑地看著她的表情，心裡也明白了大概，當然，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顧秦，他們過來了住哪兒啊？住我們這兒？」舒顏反問。

　　「不住我們這兒還能住哪兒啊？」他疑惑又無奈地望著對方。

　　「可是，我怕不方便啊，住得好好的，突然……」舒顏突然打住，仔細琢磨著該怎麼組織語言才不至於讓老公覺得不適。

　　顧秦的表情稍稍僵硬，但還是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舒顏，他們是我的父母，一直住在那樣的窮山村，我對他們照顧不得、關心不到，難得他們想要過來看看，我們本來就沒有反對的道理，不是嗎？」

　　舒顏搖搖頭，「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爸媽想要過來當然是好事，只是……」她皺著眉頭斟酌了一會，接著說，「要不這樣吧，我去幫他們租間房，反正也就是兩三個月的事兒。」

　　顧秦久久地望著她，臉上滿是不解，剛才還很高興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了，怎麼感覺眼前的女人不是自己的老婆了？這樣的話，怎麼可能從她的口中說出？

　　舒顏覺察到顧秦的不悅，表情也顯得有些窘迫，於是連忙輕聲地解釋道：「也許你聽了會不高興，但你是知道的，我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爸媽要是一起住，我……」

　　「舒顏，我希望你不是我想的那樣，如果是真的話，那麼我馬上去打電話，叫他們不要過來了。」顧秦冷冷地說完，轉身進了房間。

　　舒顏愣了愣，隨即跟著進了房，在他身後說道：「顧秦，我只是說說我的看法而已，你有必要這樣嗎？」

　　顧秦轉過身，平靜地回答：「我沒有怎麼樣，其實這件事並不值得爭執，甚至也沒有徵求你意見的必要，你也是有父母的人，為什麼就不能體諒體諒我的感受呢？」

　　「你倒是把我說得不近人情了，好像我不歡迎你爸媽似的！」舒顏火大地辯解道。

　　「難道不是嗎？你也知道三天兩頭往自己父母家裡趕，怎麼就不能接受我的父母親？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你的公婆，你說你盡過做兒媳婦的責任嗎？」顧秦也忍無可忍了，對他而言，什麼都可以無所謂，但自己的父母，誰也不能對他們不敬！

　　舒顏紅著眼眶轉過身，聲音有些僵硬，「好，是我不近人情，你看著辦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顧秦沒再說什麼，倒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說實話，他真的不想沖舒顏發火，可是，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話了，越來越不是他所熟悉和喜歡的那個女人了。

　　舒顏緩緩出了臥室，無力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閉上眼睛，只感覺面前有無數的星星在轉動。

　　顧秦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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