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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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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命,一個是壓抑——誰給被打倒了誰不壓抑?肌肉不是力量,壓抑才是力量。我不壓抑我拼命幹?你不壓抑你有今天?還不是受不了別人白眼兒,還不是受夠了窮?」 何遷愣了下神兒,突然一笑:「王老三你是不是變著法罵我呢?」 「操,我罵你能連自己也捎上?」 何遷緩和一下臉色道:「還別說,三哥你說得真有些道理,我就是不服氣那些人,他們有啥離奇的就楞比我強?我就不信邪——怎麼樣?現在也摸出門路來了吧?以前還就是他媽壓抑,壓得胸口都要炸了,想鑽冰眼又不甘心,也怕涼,怕半路上後悔鑽不回來,呵呵。」王向東說多虧沒鑽,你要鑽了九河就少一怪了。 何遷說:「其實現在咱也算翻身了,可這心裡還是不老痛快的,偶爾還是壓抑,你說啥時候咱才能混個清淨?」 「你容易,我就難了。」 「我咋容易?」 「等你跟許鳳進了洞房,你就不壓抑了。」 何遷哈哈大笑,說三哥你拿我找樂是找出水準來了。王向東說人活著不就混一熱鬧嘛,熱鬧之餘能過得比一般人瀟灑就足夠了,象你那麼理想遠大遠大得自己都不知道終點在哪了,其實也沒勁。 何遷理了理桌上的文件,說:「管他有勁沒勁,總之現階段咱還得玩一把命,林虎那邊你抓緊聯繫吧,我也得去跑跑關係了,你要聯繫好了,趕上我不在,直接跟財務的老胡說一聲,該帶多少錢就帶多少錢飛過去辦吧。毛老頭兒一句話:你辦事,俺放心。」 「何遷說了,我辦事,他放心;妹子,現在就看你放心不放心了。」在九河傢俱城的大門外,王向東一邊望著傢俱城巨大的看板子,一邊笑著對身邊的許鳳說道。許鳳笑道:「三哥的眼光肯定沒問題,你得給我好好當當參謀。」 今天,他們是來看傢俱的。許鳳一邊隨著王向東歡快地往裡走,心裡一邊覺得怪怪的。她當然希望何遷能跟她一起來選傢俱,不過何遷的確忙,現在能有王向東陪著,心情也不錯,不過王向東總是「妹子妹子」地叫,讓她感到又親切——似乎還有些「輕佻」——雖然她知道王向東對她並無輕佻之意,不過既然他們之間曾經有過那一段青澀尷尬的感情,許鳳還是不習慣再跟他過於親密的,即使她暗暗地喜歡王向東對待自己的那種豁朗又不失親熱的態度。 而在王向東一面,對許鳳真的已不存幻想,他甚至慶倖當初沒有得到進一步跟許風「親密」下去的機會,不然後來的許多事就更不好收場。想到根兒上,即使沒有何遷,他或許也不會選擇她做家輝的後娘,至少他不希望老娘對新的兒媳有心理障礙——畢竟許鳳不是別人,許鳳是家人公認的「狐狸精」。好就好在何遷並不知情,而且應該是永遠也不會知情了,過去的事不管是衝動也好誤會也罷,畢竟都已經結束。 現在他對許鳳的態度,在喜歡加愛護之外,還有一層隱密的意味:他希望許鳳能過上幸福的日子,虛榮並快樂著;同時,一想到許鳳有可能因為滿足於這樣的生活而僥倖當初沒有死皮賴臉地嫁給他王老三,他又有些惆悵。其實在他大度的胸懷下面,一直都潛伏著一種大男人的高傲而幽暗的劣性,他更願意那些和他好過的女人後悔離開了他,他希望她們在新的生活裡遭遇或多或少那麼一些苦難,而且她們能相信王老三就不會帶給她們這種苦難,他希望她們因此而懷念他,懷念他的好。 帶著要當新娘子的本能的喜悅,許鳳在一個個傢俱檔口裡轉悠著,不斷跟王向東交流著意見,王向東說:「何遷說了,就一個原則:只要你喜歡就成。」不過,慢慢地他看出來了,許鳳賣傢俱的樂趣已經被逛傢俱城的樂趣取代了,王向東雖然打出了一天時間準備陪她到底,轉完傢俱轉電器,可一看她這樣沒完沒了,逐漸也是煩躁。 「我說妹子,乾脆把傢俱城搬咱家去算啦。」 「咱家哪有那麼大地界?」許鳳咯咯笑著,出了這口奔那口,突然,許鳳在前面定住了,急楞楞地回頭道:「三哥。」 「看上中意的了?」王向東向檔口裡一放眼,也愣住了,臉上的表情不自覺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笑容,趕上兩步進去,搭訕道:「你也挑傢俱?」 裡面的人也愣住。看看王向東,看看許鳳,表情很不自然地強笑道:「你們賣傢俱?是結婚用吧?」 說話的是陳永紅。陳永紅穿得乾淨俐落,臉上卻是疲憊無聊的表情。 許鳳只得走進來招呼永紅姐,王向東更是迫不及待地解釋:「我幫許鳳妹子挑傢俱呢,她要結婚了,跟別人。」陳永紅忽然就笑,說你解釋得可真有意思,結婚還能跟自己結? 王向東還是覺得這個問題必須說清,接著陳永紅的話也笑道:「你猜跟誰?」說完又後悔,人家管得著她跟誰結婚嘛,這麼問不是找挨噎?所以他又忙不迭地介紹:「——何遷!何遷記得吧?那小子現在發啦。」 「怪不得。」陳永紅瞥一眼許鳳,目光裡有種叫人很不舒服的東西,似乎是釋然似乎是不屑又似乎是無所謂。 「永紅姐,你也買傢俱?」 「看我象嗎?」 王向東看看檔口裡只有她一人,心裡一動,忙問:「你咋上這裡來了?是你的攤子還是幫朋友看著呢。」陳永紅輕笑一下,儘量掩飾著不快,用輕鬆的口氣說:「我自己哪有這麼多錢,我也沒有趁錢的朋友——我下崗了,給人看攤兒呢。」 「廠子黃了?」 「黃了。」 「你咋沒跟我說過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王向東看起來真的有些生氣似的,陳永紅再婚後,來看家輝的時候明顯減少了,從家輝口裡基本也聽不到他媽媽的什麼消息。陳永紅笑道:「你又不是我領導,我哪犯得上跟您彙報?跟你說管啥?你能給我開工資?」 「甭管怎麼說……咳!」王向東找不到合適的詞兒,一搖腦袋說:「這樣吧,家輝的撫養費你再也不要給了,不就80塊錢嘛,我媽都多餘接著,不看見你我都想不起這岔兒來。以後真的不要給了,你也真不容易。」陳永紅忽然眼睛一紅,不屑地說:「我的兒子我還養的起,不用你可憐。」許鳳說:「三哥也是好心。」 陳永紅恨恨地白她一眼,沖老三說:「們要看什麼傢俱吧,有合適的我給你讓個價。」許鳳先道:「這裡的檔次都太低。」說得王向東不覺惱恨,心下尷尬,又不能在兩個女人之間有過於明顯的表現,只好接話道:「可惜已經在前面定下了,以後我給你們介紹客戶過來。」 兩下裡也懶得過招,王向東有話沒話地找了幾句閒篇聊,轉身招呼許鳳先走,又對陳永紅說了「有困難儘管說話」的許諾,一臉肅然地離開了。走幾步,又回頭看看那個檔口,只能歎氣。 許鳳冷笑道:「人家在問難時候把你踹了,你倒是蠻多情的。」 「多個屁情,不過畢竟夫妻一場,又沒有深仇大恨,一想她當年青春煥發前途無量的樣子,真是替她不平啊,夠可憐的,唉。」 「哼,我倒挺解氣的,當年她多牛啊,都不拿正眼夾我。」王向東斜楞許鳳一眼,心裡多少有些厭惡,以前沒發現她這麼刻薄啊。許鳳洞察了他的表情,不禁無所謂地玩笑道:「你還真心疼她了?要是她不結婚,是不是你還打算把她娶回來?」王向東從鼻孔裡笑了一下,道:「你三哥止那麼沒志氣的人嗎?我寧肯打光棍也不會找一個比她次的。」又多看一眼許鳳,在心裡氣乎乎地想:「即使你這樣的,在我眼裡也上不了檯面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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