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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豐子傑說:「韓三說南邊開放,應該比這裡好混。」

  「你答應他了?」

  「當時是答應了。」

  「是不是因為昨晚上的事,你一時彆扭啊?」

  「不是。咱哥們兒之間還能那麼小氣?」豐子傑笑得不是很自然。

  王向東說:「你要改了主意也不丟人,口頭一應,又不是簽了生死狀呢。要是你下決心要去了,我也不攔你,人各有志嘛。」

  「人各有志,人各有志。」王老成附和道。

  豐子傑說:「我得再考慮考慮,明天我還去虹橋,該咋幹還咋幹,啥時候韓三再找我了,我就給他也給你一個准話。」

  送走了豐子傑,王老成話匣子就打開了,先說林芷惠:「你腦子有水咋著?小傑剛從裡面出來,能給人家小華撮合嗎?小華又不是發愁嫁不掉,到時候李家還以為咱拿人家閨女找樂兒哪。你願把閨女嫁給勞改犯?」林芷惠悔道:「忘記這個茬兒了。」

  王向東剛替豐子傑道了句不平,王老成就掉轉槍口道:「你也是沒邊兒!他要去南方,你攔人家做啥?跟你合夥幹?你能保人家榮華富貴咋著?哪天再出了矛盾,不恨你一輩子?你們這大人孩子做事咋都這麼不成熟?我在旁邊聽著就替你們著急。」

  王向東搶白說:「您不是總說人各有命嘛,您跟著著急管啥用?」

  「——嘿!你還學會拿我的巴掌打我嘴了是吧?我這輩子就是操心的命,雖說是有苗不愁長,可我這不給你們勤侍弄著點兒,保不准長成啥歪瓜劣棗哪。」

  絮絮叨叨又是一個晚上,王向東聽得早煩躁不安了,又沒地方逃避,最後只好裝啞巴,給倆耳朵受著,直到王老成教訓夠了,才各自去睡。躺下來,還放不下豐子傑的事,不知他要是真的撒手一去,秦得利會不會忙得亂套?本來以為買賣可以逐漸幹得紅火,不料又出了這麼個轉折,鬱悶。

  4

  轉天,王向東在單位混了個囫圇班,傍晚去了市場,見豐子傑如約來了,心裡也高興。豐子傑從攤底下抽出一條喇叭褲:「老三看看,小華連夜做的,這效率!」王向東看了看,笑道:「不賴嘛,以後就是她了。」

  「工錢咋給人家算呀?」

  「指她這兩條褲子咱也發不了財,咱不是還得在別處加工呢嗎?我看小華這裡咱就當給她代銷呢,賣完了,錢都給她,咱不貪污,做好人嘛,咱就做到底得了。」

  豐子傑說你這事做得還算漂亮。

  「我沖誰呀?」

  秦得利在旁道:「咱圖個啥?一鍋元宵全白玩(丸)兒呀!」豐子傑看一眼王向東,不言語了。王向東咂巴下嘴,打圓場道:「咱這不是幫傑子嘛。」秦得利只好仗義道:「行,那我願意奉獻,熟人就得多吃二兩豆腐。不過這事最後要是成全了,豐子傑你得單獨請我。」一時打著哈哈,事情也就定下。

  回家的路上,豐子傑有些不安地說:「老三,利子是不是不太高興啊。」

  「沒事兒,都是哥們兒,哪那麼多窮講究?」

  「要不少給小華點錢,咱也收個過路費,別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傷了咱哥仨的和氣。」

  「用不著,都講好的事了再變卦,反叫秦得利多想,以為咱倆在背後嘀咕這事來著。」

  豐子傑揭發道:「利子就是愛算計這雞零狗碎的事兒,上午還跟我念叨啦,說咱這買賣幹的,老三整個一甩手大掌櫃啊,咱哥倆成他打工的了。」王向東猛皺著眉頭,追問:「真這麼說來著?」

  「咳,他也是玩笑著說的,你別當真。」

  說是玩笑,王向東心裡依然彆扭。本來他們這個買賣就合夥得有些特別,他就擔心誰有個別的想法,不掙錢還好說,一見了錢兒,就該爭功論賞了,人這個東西真的是可以共患難不能同享福嗎?這剛見了幾滴油水,秦得利就開始不平衡了?

  豐子傑說你想啥哪?

  「沒啥。我覺得你還是留下來吧,跟韓三去南邊也不一定如何,再說,你這一走,小華的事還不泡湯?」

  豐子傑笑道:「已經想好了,不去了,以後咱哥倆綁一起幹!」

  「哥仨。」

  「……對,哥仨。」

  第五章 內憂外亂

  1

  幾個月後,虹橋體育場裡流言突起,說體育場要開始恢復正常職能了,很快就不叫擺攤了,一時人心惶惶。

  「完了,政策又要變啦。」秦得利洞若分明地說,一臉的沮喪。

  王向東說:「沒變,昨天看新聞了,還要繼續推進改革呢,農村都開始分地了,現在的農民啊,家家都是小地主啦。這說不定哪一天,城裡的工廠也都得分給工人呢。」

  「操,那社會主義不就散攤子了嘛。」秦得利瞪起眼珠子喊道。

  豐子傑撇著嘴,妄自菲薄地說:「散不散有你啥?你還把自己當娘家人呢?咱這樣的,到哪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甩貨,只有靠自己掙業啦。」

  王向東說:「不管怎麼著,這裡看來是不能久留了,咱光發愁沒用,得想轍啊。」

  豐子傑道:「天無絕人之路,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吧?不行咱就上濱江道撂攤兒去!」

  「啥?」秦得利嚇了一跳:「哥們兒你真是啥大說啥,濱江道可不像虹橋,沒執照擺野攤兒不成。再說咱好不容易掙倆錢,還不都叫工商稅務給搜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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