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改制 >
八十八


  郎士群臉紅紅的,支支吾吾地說:「沒事,沒事。」他猛抽馬鞭,馬狂奔起來,李娜莎嚇得手緊拽住他臂膀,躲進他懷裡,他感受李娜莎的體溫,聞她頭上飄來的檀香皂味,讓馬一個勁跑,那時刻,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一九七五年初夏,李娜莎身穿白襯衣,在綠茵茵草地上放羊,草原開滿繽紛的花。她懷抱一隻小羊羔,撫摸它身上捲曲的絨毛,輕輕唱著:「我願做一隻小羊,守在她身旁……」郎士群策馬揚鞭,身子平貼在馬背上,飛快朝她奔去,到她跟前,郎士群猛收韁繩,馬高抬前蹄,長嘶一聲,立住了。

  李娜莎抱緊羊羔,畏懼地望著他,嗔怪地說:「瞧你,把小羊嚇壞了。」她彎腰放下懷中的羊羔,小羊「咩咩」叫著,追著羊群找媽媽去了。

  郎士群哈哈笑著,說:「你的膽,還沒羊羔大。」飛身下馬,一片烏雲飄落下來,鋥亮的黑色長靴耀人的眼。郎士群手拿馬鞭,站在她面前,問道:「聽說你要回城了?」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李娜莎歪著頭問。

  「好事瞞不住,誰都知道啦。」

  「我真得好好謝謝你,救了阿明一命。」

  「那還不是為你。」

  「為我?」

  「是。」郎士群眼中冒火,辣辣地盯她的臉。「你,你想幹什麼?」李娜莎望著他額上的疤,畏懼地後退。郎士群口喘粗氣,大步上前,一把緊抱住她。她拼命地掙扎,用腳踢,大聲叫喊:「救命啊!救……」郎士群一把捂住她的嘴,胳膊鐵箍般勒緊了,她臉憋得漲紅,身子扭動,腿來回踢。郎士群緊抱著她,狠狠親她的唇。過了一會兒,她不再掙扎,身子慢慢軟癱下來,兩隻胳膊無力地一甩一甩的,郎士群把她放在地上,高高的花草掩住她的身軀。她身子軟軟的,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郎士群摸摸她的鼻孔,沒氣了,嚇得臉色陡變,一躍上馬,飛快向天際馳去。從此,他離開家鄉,開始了流浪生涯……

  護士給楊啟明上好藥,李娜莎交代道:「每天記得按時換藥。」護士點點頭,低頭端藥盤出了病房。她見郎士群站著發呆,說,「郎總,你發什麼愣呀!今天晚上我請客,你總該賞臉吧?」

  「我請,我請。」郎士群跌進初戀的情結,口氣不那麼硬朗,眼光也躲閃開。

  他倆出了病房大樓,李娜莎坐進他的車,他發動著,說了句:「你真厲害,一上車,大奔都晃悠,今天刹車准靈。」

  李娜莎拉下遮陽板,對鏡子理理頭髮,噘著嘴,說:「去你的,又嫌我胖,是不是?」

  他說:「哪兒敢啊?去哪兒吃,楊總夫人,我得伺候好了。」

  李娜莎斜了他一眼,說:「隨便,過去你連個話都不說,什麼時候也學會貧嘴了?跟楊啟明在一起,我看你也沒學好。」她繼續梳理頭髮,揪掉惟一的一根白髮。

  「男人到這把年紀,還學什麼好啊。」郎士群說著,腳下一踩油門,車飆出去。她身子晃了一下,「哎喲」叫一聲,身子靠在椅背上,眼仍盯著車鏡子看。臉比過去圓些,臉色依然紅潤,像個放久的紅蘋果,沒了表面茸茸的光澤;又黑又粗的眉臥在眼上,有點兒凶,早該修了;鼻樑依然挺拔,鼻頭添了幾分肉感,沒過去端莊活潑;眼睛大大的,被彎彎的長睫毛護著,眼角皺紋不多,略深了,眼光卻茫然,過去怎麼沒關注過?她掏出唇膏抹了抹發白的嘴唇,潤澤的唇會讓人青春些。咳,這麼多缺憾留在臉上,早知道去趟美容院,啥都解決了。都怪楊啟明,半死不拉活的,害得活人跟他受罪,什麼時候才是頭哇。她心一酸,淚湧上來,鏡中的她眼淚汪汪,倒生出幾分嫵媚。

  郎士群來到紅玫瑰大酒店,領她到餐廳包房坐下,她一句話也不說,低著頭,淚眼迷離的樣子,郎士群反而更喜歡她了。郎士群點燃雪茄煙,透著縷縷青煙,一直看她,那張熟悉的面容,那騎在馬上顫悠悠的勁,那羞怯的表情,活生生在他眼前晃悠。她那哀怨的淚,淒婉無助的眼神,讓他怦然心動。服務員問了幾聲:「先生,要不要點菜?」郎士群跟沒聽見似的,他陶醉在似曾遺忘的歷史塵埃中去了。

  飯桌上的幾朵玫瑰花,幽雅回蕩的輕音樂,搖晃的紅酒杯,在浪漫的情調中,郎士群挑起的話語,她又回到青春時節,成了歡蹦亂跳的小姑娘,臉上浮現出純潔可愛的笑容,愉快的心情隨音樂起伏跌宕。一瓶長城幹紅快喝幹了,她臉紅撲撲的,有幾分醉意,郎士群提出喝交杯酒,倆人胳膊摟著對方的脖子,慢慢喝完酒,在眼光的對視中,一股電流穿過她的身體,她差點倒在郎士群懷裡,要不是服務員在場,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

  喝完酒,郎士群扶她就座,叼起雪茄,嘴裡打哈哈,眼中的兩盞燈漸漸亮起來,像燃燒的火炬,把李娜莎快烤化了。吃完飯,郎士群開車送李娜莎回家,她下車後,透過搖下的車窗,深情地望著郎士群,沒一點兒再見的意思。郎士群在車上坐著,兩人眼光一直對視、交流,酒沖上頭去,他渾身脹脹的。他貼路邊把車熄火,鎖好車門,晃悠悠走過來。李娜莎說:「你能陪我一會兒嗎?」他一把摟住她的腰,倆人慢慢走上樓去。

  一進屋,李娜莎逃離他的懷抱,給他沏杯茶,說:「郎總,你的酒量不會這麼淺吧?」郎士群坐在沙發上,眯眼望著她,趁接茶杯的時候,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酒不醉人人自醉,深淺還不你說了算……」

  「你差點燙著我了。」她把燙手的杯子放在茶几上,郎士群拿起她的手在嘴上吹著,她說:「你真壞死了。」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郎士群發出敞亮的笑聲,他輕輕一拽,她情不自禁倒在郎士群懷裡。

  她指尖點一下他的額,嬌媚地說:「過去你就壞,好在我沒說出去。」郎士群不管三七二十一,摟過她的脖子,倆人忘情地親熱開了。

  李娜莎臉通紅,掙開身子,一把拽出他的手,說:「你手髒不髒啊。」說完,她脫去外衣,走進沐浴間,「嘩啦啦」的水聲格外響亮。

  待郎士群洗完澡,她已乖乖躺在床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她眉已修過,彎彎的,臉蛋楊貴妃般圓潤,眼裡閃著嫵媚的光。郎士群黑鐵塔般站在床邊,一把掀開被子,她赤裸的身子暴露無遺……

  她暈暈乎乎的,仿佛又回到茫茫的草原。和煦的春風吹過她的面頰,綠茵茵的草撓得身子發癢,醉人的清香鑽進鼻孔,她渾身酥軟。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