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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噢,怪不得你問請個法國廚師要多少錢!"

  我說:"是的,老芭比娃娃讓我掏這筆錢!"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最能容忍老芭比娃娃的珊瑚竟受不了了,她哭起來:"錢!?她讓你掏這筆錢?我真受不了這個老魔鬼了!我想自殺!"

  這下可好了!我還沒有想自殺她就想自殺了!我猶豫了幾秒鐘。萬一珊瑚不是開玩笑,真的在別墅內自殺了(吞金?割腕?抹脖子?跳陽臺?)怎麼辦?那可真是太好了!為了教訓教訓老芭比娃娃,非得冒一些險,還是犧牲珊瑚好了……

  於是我請喝多了,又情緒沮喪到了極點的珊瑚進了客廳,只見她全身無力地癱在大沙發上。我和孔雀則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孔雀喜滋滋地等著看好戲。

  鼻環一語不發。

  珊瑚用力吸著鼻子。

  我起身到後面拿了一塊餐巾(非常乾淨的)。那個揚言要自殺的女人一接過餐巾,便把整張臉埋進去,然後擤了一個驚天動地的鼻涕。

  "我真是恨死老芭比娃娃了!"埋在餐巾裡的臉發出了模模糊糊的、悶悶的聲音,"我這輩子就是毀在她手裡的。她要是再這樣對待我,我就自殺!"

  我說:"冷靜點!冷靜點!老芭比娃娃這是對我嘛……(我和珊瑚還用分彼此嗎?我們是一對面人兒媳婦,捏在一起是一個,分開捏就是兩個兒媳婦)再說,對死亡的恐懼拉近了年老婦女(老芭比娃娃)與上帝之間的距離,尤其是那些罪孽深重的人,上帝都對她們十分仁慈……"

  其實珊瑚說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她會自殺。珊瑚還在撒酒瘋:"吳錦恒說過會愛我一輩子!他甚至寫過血書!都是這個老芭比娃娃把我們的好事攪黃了!"

  老天啊!珊瑚和吳錦恒簡直是心智發育不健全嘛!

  四十三、你有沒有在這個家裡感到幸福

  慶典前一天,像往年一樣,我們要在區裡舉行一天慶典遊樂節,老芭比娃娃宣佈該活動開幕:然後在皇冠酒店出席為該地的名流舉行的宴會;上述兩項活動中間還要到老芭比娃娃的櫻樹花園喝上一杯,最後有彩車繞街巡遊。

  老芭比娃娃要搞的這些活動讓我心煩。珊瑚一直陪著我,幫助我記下來賓的姓名,以免像搞大遊行似的弄混亂後引起不快。今天別墅裡被一個一個彩色的帳篷圍了起來,漂亮的燈柱隔出一個玩九柱遊戲的場地,一架電動機發出突突突的尖嘯,旋轉的電動飛船發出了刺耳的嘎嘎嘰嘰聲,一旁是得過金獎的樂隊奏著歡快的曲子,由別墅大門開始一直到區上,都是區裡組織的食品貨櫃、冷飲貨櫃、彩票銷售、遊樂獎品等等……我感到自己鶴立雞群,又覺得自己是滄海一粟。遇到我熟悉的老芭比娃娃的朋友便停下來跟他們交談,由於我是老芭比娃娃的第二任兒媳婦,他們都不乏親切友好,卻又顯得充滿好奇。那些友好情誼和溢於言表的羡慕都不是給我的,而是沖著老芭比娃娃來的。這不禁讓我思忖了一會兒:人們到底怎麼議論我的?老芭比娃娃會不會羞于向人提起我這個兒媳婦。像我這樣不是出身名門望族,就跟個平民家的女兒似的,撈女一樣猛往豪門裡鑽,叫人打心眼裡看不起。我感到那些人對我虛假地表示尊重,只是為了不失禮,根本沒有什麼誠摯交談的願望。

  我看到了自己昔日的教授許光耀先生,正是這位教授將我介紹給了吳錦恒,於是我們倆人就我所攻讀的博士學位交談了一陣。現在,我仗著成了吳家的第二代夫人,直呼教授的名字,看得出來,許教授黑框眼鏡後面的那雙眼睛裡流露出迫切的渴望,想瞭解我嫁入豪門的經歷,當然還有更多的外面八卦傳聞是否屬實。後來我又跟尼爾森小姐打招呼,我嫁到吳家,跟尼爾森小姐學社交禮儀和交際舞,我這一會兒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課堂,還是那個深受尼爾森小姐喜愛的學生。擴音器發出陣陣劈啪和嗡嗡聲。我站在遠處,混在一群當地的年輕人身後,佯裝對這些年輕人手上的陶瓷十分讚賞。女區長發表了一通演講,枯燥乏味之極,極大地挫敗了聽眾的良好願望,並讓大家對這番演講的期待變為希望越快結束越好。草地上很快就嘈雜聲四起,因為老芭比娃娃請來的那些名流朋友都不能集中注意力了。女區長是老芭比娃娃的鐵杆擁護者,每年老芭比娃娃回別墅舉辦遊樂節,她都像跟外國元首一起遊行一樣充滿激情。她站在並不太高的講臺上,亮閃閃的眼鏡掛著一條鏈子,穿著一身老芭比娃娃式樣的帶著假白領的寶石藍色套裙,老芭比娃娃就站在她背後,顯示出耐心和讚賞的神情。女區長為沒請來今年夏季最流行的香港歌手而痛感不幸,但又說,起碼還算及時請來了夠大腕級的臺灣歌手!韓國的影視明星!老芭比娃娃走上前,抓住了麥克風,鼓掌聲開始變大,嘈雜聲很快消失了,高音喇叭裡傳出了輕鬆悅耳的音樂,遊樂節的開幕慶典就像老芭比娃娃家裡的活動一樣,老芭比娃娃說:"今天是經典的香港日子,也是經典的天水盛況!"說到這裡,她突然哢嚓一下剪斷了毫無實際意義的彩帶,從麥克風裡傳來了剪刀落下的聲音。

  接著,老芭比娃娃就像女王一樣被伊斯蘭引著在遊樂場地上巡遊一圈。女區長認為應該責無旁貸地伴老芭比娃娃而行,結果攪亂了老芭比娃娃一個人盡情地演繹她的風采。我很想看清老芭比娃娃臉上的表情,但感到猶如在深圳世界之窗狂歡節上一樣被人流推的停不下步子,索性快幾步趕上珊瑚。

  珊瑚說:"老芭比娃娃相當出彩!"

  我說:"嗯哼。"

  珊瑚說:"我對女區長不滿意。"

  我和珊瑚跟在老芭比娃娃身後,沿著各種各樣的帳篷和貨櫃前行。老芭比娃娃那身衣服根本就不適合在鄉下活動,一套香奈爾用抽褶法縫製的天鵝絨雞尾酒短禮服,看起來漂亮極了!站在那些穿著普通T恤,牛仔褲或廉價劣質的棉布衣服的人中間,變得很刺眼。我站在老芭比娃娃身後,心裡卻不斷地提醒自己,再堅持幾天我就可以解放了,我受這份洋罪的日子就要到頭了!為了我今生的第一次婚姻,我當然可以再忍受幾個無聊的日子。

  突然之間,我非常希望能夠蜷縮在爸爸媽媽家的沙發上,讓爸爸給我泡制一杯他拿手的茉莉花茶,到家裡來玩的裳兒凱凱櫻桃在地板上擺上拼圖,然後我們一起說說笑笑。當然她們要帶上琳琳明星和盧森堡,這些小孩子看見我一定會撒嬌,還會給我出許多難題。我還希望林肯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又要寫一篇什麼論文。這些朋友和親人誰都不會在乎我的牛仔褲上是否有污漬,或者我的頭髮和皮膚是不是經過專業護理,或者我是不是吃了大量的奶油巧克力和麵食。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在我們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有老芭比娃娃這種人,當然也不願意聽發生在老芭比娃娃身上的奇聞逸事。

  當我們停在一個賣葡萄酒的專櫃前,金獎樂隊正在彈奏著美妙的音樂,鮮花的香味飄浮在櫻樹花園的上空。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剛抬起手準備為老芭比娃娃拿酒,圍堵在眼前的人群突然散開了。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我二十七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吃驚過:孔雀和林肯兩個人正沖著我微笑。

  穿著火紅落地裙的孔雀說:"瑞麗,我來了你想不到吧?"她說著撲上來,緊緊地抱住我--這種舉動過於親密,因為孔雀總是記著我對她的好。

  穿著白色歐文休閒裝的林肯說:"姐姐,我來了你高興嗎?我簡直太高興了!"他說完傾身過來,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這種行為也過於親密,因為,當時我正驚訝地大張著嘴巴。

  "林肯!你個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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