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房子！(60)

六十

　　王貝娜噘著嘴，朝王為青哼了一聲，調皮的神情惹得王為青又一陣大笑。雷鳴發現王貝娜如果不是時時顯露出無邪幼稚的笑容、幼女般的神情和動作（他看到她拿著勺子不停地敲她爸爸的腦袋），大體跟平常女孩沒有多大區別。

　　一整天他們並沒提清水灣一號地塊的事，雷鳴不便赤裸裸地挑明，但心裡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無所獲回到家後，面對羅小娟的吵架，更讓他心煩意亂……不過第二天，他接到吳芳打來的電話，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娜娜今天26歲生日，過來一起熱鬧熱鬧。」聽罷，雷鳴喜不自勝，忙說「有時間有時間」。掛掉電話，他才感到一絲納悶：王貝娜過生日，幹嗎要請他？

　　其實他不知道，昨天釣完魚走後，王氏夫婦談起了他。吳芳對丈夫說娜娜喜歡雷鳴，王為青說他知道，早看出來了。吳芳便問：「那咱們是不是……」王為青反問：「你說撮合他們？瞎胡鬧！」吳芳說：「怎麼叫瞎胡鬧？感覺那孩子挺不錯，一表人才，前途無量。難道我們留娜娜在身邊當一輩子老姑娘？」妻子的話讓王為青不好辯駁，一直以來他對女兒都心懷內疚。王貝娜10歲那年因感冒高燒了一次，那時夫妻倆忙於工作，貽誤治療時機，結果女兒高燒過後，人也變得呆呆傻傻了，智力水準也一直停留在10歲。後來夫妻倆帶著女兒到處求醫問藥，都無濟於事，只好接受命運對他們的殘酷打擊。因為帶著愧疚，他們對女兒的溺愛超過掌上明珠。現在女兒長大成人，婚事不得不提上日程，但他們又不得不面對女兒由於呆傻而難以找到對象的事實。如今她對雷鳴如此上心，又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但王為青自知這些年幹了不少荒唐事，現在讓一個對這些荒唐事知根知底的人做自己的女婿是不是有點那個？但又不能對妻子明說，只能說別人肯定看不上娜娜，更何況他已經有女友了。「有女友怎麼了？不是還沒結婚嗎？」吳芳反駁道，「再說我們都沒探他的口風，你就知道他看不上娜娜？」王為青懶得給妻子說了：「你想怎麼弄就怎麼弄吧，我不管了。」「你不管我管！」吳芳第二天就給雷鳴打了電話……

　　送一份什麼樣的禮物給王貝娜，雷鳴頗費思量。最後他親手折了26個千紙鶴（以前羅小娟曾教他折過），又買了一個漂亮的卡通大布娃娃，然後在當天晚上去了王為青家。王貝娜見到禮物一陣歡呼雀躍。吳芳笑呵呵地熱情招呼他：「小雷真是有心人，娜娜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了。」王為青端著架子坐在沙發上，朝雷鳴抬抬下巴示意他坐。雷鳴注意到今晚只有他一個客人。

　　吃晚的時候，他表現得忐忑不安，有一種新媳婦初進公婆家門似的不知所措。王為青夫婦對他的熱情和善反而加深了他的忐忑。他偷偷看了一眼王貝娜，她正一邊笑嘻嘻地望著他，一邊有滋有味地吃著蛋糕，臉上滿是五顏六色的奶油，像一隻大花貓。吳芳不停地拿著紙巾給她擦臉。雷鳴心頭一涼，什麼胃口也沒有了。

　　飯畢，保姆收拾碗筷，王為青去書房了，王貝娜在一旁玩弄著紙鶴。吳芳跟雷鳴聊家常，她問他對王貝娜印象如何。雷鳴料不到她這樣問，忙說：「挺好的，娜娜漂亮，善良，可愛。」吳芳苦笑了一下，莊肅地說：「你應該看出來了，我家娜娜喜歡你。」雷鳴「啊」了一聲，不知如何表態。

　　「其實這樣的事不該我這個當媽的來撮合，」吳芳歎口氣道，「但我們就這一個寶貝女兒，而且有缺陷，一直以來我們對她很內疚，想盡一切辦法來補償她。這麼多年來，這孩子也過得孤憐，很少跟異性接觸，接觸了對誰也不上心。見到了你之後，就放心不下了，雖然她不會表達，但我們能懂她的心思，料想她的緣分是不是到了。當然，感情的事是相互的，所以我才問你對她印象如何。我聽老王說了，你是一個非常有前途也非常優秀的青年，娜娜畢竟是有缺陷之人，這樣對你不公平。」

　　「不是不是，我沒那個意思，」雷鳴連忙說，「承蒙你跟王局以及娜娜小姐看得起，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沒有心理準備。」

　　吳芳笑了笑說：「也是，這樣的事急不來，要看緣分。」

　　這時電話鈴響了，吳芳拿起無繩電話喂了一聲，「他在，哦，好，我讓他來接。」她拿起電話進了書房，雷鳴在外面聽到她對王為青說，「還是劉建明，這次通過市里的老張，約你出去坐坐。」王為青道：「告訴他，我沒空。還有，你跟他說，這次清水灣一號地招標一切按政策法規來，讓他把時間和精力放在做好前期準備工作上，別玩些花花腸子！」

　　吳芳拿著電話出來了，雷鳴問她那個劉建明是不是紅光開發公司的劉建明？吳芳回答說：「是啊，你認識他？」雷鳴說：「談不上認識，以前作過施工方跟他合作過。」說罷心裡暗忖：沒想到這個王八蛋也來競標了，他感受到了此次競標前所未有的激烈和殘酷。

　　那天晚上回到家，雷鳴坐在寬大而漆黑的客廳裡冥思苦想，想吳芳的話，想清水灣那塊地，想跟羅小娟的感情，甚至想起父母雙亡自己孤伶無依的悲苦過去。他清楚如果娶了王貝娜，在事業上豪無疑問會得到王為青的相助，他也清楚跟一個傻子結婚，也意味著摒棄了後半生的幸福，同時還要面對自己恨之入骨的王為青。更重要的是更無法面對自己深愛且對其深懷愧疚的羅小娟。他思來想去，時坐時站，連抽5包煙，一宿沒睡。

　　當天晚上，他驅車去了西門橋.見到雷鳴來，羅老頭乾瘦的臉上泛起了討好謙恭的笑容，同時又驚訝地叫道：「小雷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雷鳴說沒事，他將兩瓶五糧液和兩條煙遞給羅老頭說：「這段時間忙，好長時間沒來看你了。」羅老頭黯黑的臉皮樂成了一朵喇叭花：「來就來嘛，每次拿什麼東西！真是。」雷鳴笑了笑，問起了羅小娟。羅老頭指了指對面羅小娟的房間，「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的，成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不跟我說話。你們是怎麼了？吵架了？」

　　「我去看看她。」雷鳴走過去敲了敲門，裡面傳來羅小娟不耐煩的聲音：「我說過了不想吃！」

　　「娟，是我！」雷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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