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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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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老頭憐愛地看著女兒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麵條,過了半晌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跟姓胡的小子吵架了吧?」 羅小娟一愣,沒有說話。 羅老頭繼續說:「你莫瞞我,我什麼都曉得,這一年來你一直跟姓胡的小子在暗中交往,幾次他送你回來都被我撞見了,包括他經常跑到你窗戶底下找你我也清楚,但我並不點破你,也不罵你,我總想啊,自個閨女,莫不想她找到一個中意的男人?找的是龍還是蟲,是合腳還是不合腳,非得她自己去體驗去接觸,所以這一年來就由你們去了。照現在看來,你找的還是不合腳。貧賤夫妻百事哀,老話總是有幾分道理,爸是過來人,比你清楚……」 「爸,你別說了。」羅小娟將麵條擱在桌子上,沒有了胃口。 「趁現在吵架,斷了就斷了,以後莫來往了。」羅老頭說,「要是以後我發現你還跟他粘粘扯扯,我肯定不像現在這樣客氣了,我就……我就……」羅老頭語氣有些激動,「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 羅小娟從沒聽過父親說出這樣的狠話,猛然一抬眼,看到父親蒼老中滿帶激憤的臉,突然感到一陣心痛,她咬了咬嘴唇,眼淚就像屋簷的水珠一樣滾落下來。 胡逸文冷靜下來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了,晚上他照例悄悄潛到羅小娟的窗戶根下,打算跟她賠不是。但這次羅小娟見他來沒有打開窗戶,而是隔著玻璃說:「你還來幹什麼?你走吧!」逸文說:「對不起,娟,今天我不應該那樣說話,我是挺沒出息的,沒錢沒房子,讓你在同事面前丟了面子。我也不能堂堂正正站在你爸爸面前,跟他提親,反而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來約會。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受了你爸的壓力,我不僅不體諒你,還說話傷你,我……不是東西。」說到這兒,逸文哽咽著說不下去了,羅小娟靠在窗戶上嗚嗚哭了起來:「你別說了……」逸文頓了頓說:「娟,相信我,目前的困難只是暫時的,過不了兩年,我一定會買一套房子——哪怕是套二手房子……」羅小娟擦了擦眼淚說:「你回去吧,我們都先冷靜段時間……」 「小娟!」這時羅老頭在外面喊門,羅小娟對逸文說:「你走吧,我爸來了。」說著去開門,逸文無奈,只得在不舍和黯淡中走了。 晚上羅小娟躺在床上無法入眠。初冬陰冷的月光透著窗子洇到她的被子上,洇成一朵蓮花的剪影。她躺在床上盯著月光百無聊賴。這時院子裡傳來唧唧嗡嗡像蟋蟀一樣的說話聲。她躡手躡腳下床,輕輕走過廳堂,透著半掩的大門,看到月色下一個人影蹲在地上,跟旁邊一棵芭蕉樹說話。她覺得聲音是父親的聲音:「……你一走就是10年,閨女也長成大姑娘了,兒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可憐我又當爹又當媽把她拉扯大,翅膀硬了也不聽我的話了……你也不回來看看我幫幫我,好狠的心哪……我今年也五十好幾了,一輩子沒過幾天舒心日子……現在她跟我杠著來……我活著累啊,有時候想啊,乾脆一了百了到地下去找你,也落得個清淨,你說是不是呢……」羅小娟聽到父親嗚嗚哭了起來,肩頭一聳一聳的,像冬夜冷風中兩片擺動的芭蕉葉。 羅小娟輕手輕腳地返回到屋子裡,一鑽進尚有餘溫的被窩,眼淚就嘩啦流出來了。她抱著枕頭嚶嚶嗡嗡地哭著,哭得壓抑,哭得憋堵,聽起來像一架五音不全的手風琴。 第四章 近兩年未聯繫的雷鳴突然在這個時候不期而至,胡逸文後來覺得是天意,命中註定雷鳴跟羅小娟才是一棵藤蔓上的兩根苦瓜,是苦是甜非要糾纏在一起。幾年之後,當他目睹雷、羅二人的恩怨情仇以及是是非非時,就不禁遙想起那年那個風如針絲的冬天,並且作出假設:如果那個時刻他跟羅小娟結了婚,他們三人的人生結局會不會是另一番樣子?當然命運不容假設,否則就不叫命中註定了。 雷鳴來雜誌社的那天,胡逸文正在拆看堆積如山的讀者來信。讀信是他的工作之一,來信的內容五花八門,有投稿的,有批評或者讚美雜誌的,還有諮詢情感問題的。投稿的信件一律尊稱胡逸文為「老師」,一番熱情洋溢的客套之後,無一例外是要求「編輯老師」斧正「拙作」的。對於靠譜的稿子,他還能耐心地修修改改然後交上去,而掃一眼就覺得不靠譜的稿子則直接丟進了垃圾桶,也就是「石沉大海」了。他喜歡看那些諮詢情感問題、要求解困釋惑的來信,他覺得這些信件背後站著的應該是一個個感情不幸的人、一段段不幸的感情或者婚姻,它們構成的才是真實的生活真實的人生,而雜誌社上刊登的或者自己胡編亂造的風花雪月的情感故事則不是。但胡逸文不是情感專家,自己的情感問題都解決不了,何以給別人指點迷津?所以這類信件他都會一古腦地抱給社裡的「知心大姐」——編輯部主任劉文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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