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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秦文夫兩手一攤:「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咋辦?」

  白芬沒說話。她走到大廚房裡,發現廚房靠左手位置竟還有一個小儲藏室,四處打量了一下,說了一句:「有了!」

  秦文夫說:「你不會讓媽睡儲藏室吧?這也太小了,連一張床都放不下。」

  白芬說:「小了可以改大嘛。你看,咱們不需要這麼大的廚房,裝修的時候,可以把儲藏室這面牆拆掉,再將廚房勻出三分之一出來,再砌一面牆。門朝飯廳開,你看,這豈不又是一間好房子?媽住裡面不比住陽臺舒服?」秦文夫一聽,連聲稱好。

  秦老太一邊用衣袖拭著眼角一邊說:「苦了一輩子,沒想到快入土了還能住上這麼好的房子,死了也值了。」一番話弄得一家人有點掃興。秦東東說:「奶奶,你要長命百歲,等將來我讀大學,掙大錢,我買別墅給你住!」說得秦老太破涕為笑。

  星期一秦文夫去雜誌社上班,整個人神采奕奕,仿佛一下年輕了10歲。他在路上買了糖,到了單位後見人就發,眾人見他如此,猜他是不是兒子要結婚了,但一想他兒子才讀初二啊。賣了半天關子,秦文夫才高興而又矜持地說他家分到房子了。眾人聽後驚訝不已,紛紛圍過來,有的向他道賀有的起哄,說分到房子了不能幾粒糖就打發了,得請大夥去酒樓撮一頓。秦文夫笑呵呵地保證,房子裝修好後一定請大家去家裡玩。

  隨後,大家打趣他是幾百年修來的福氣,不僅娶了個漂亮的老婆,還托老婆的福,連新房也住上了。說得老秦眉心舒展呵呵直樂。劉文芳號召雜誌社還沒結婚的小夥子向老秦學習,找老婆得找帶房子的,可以少奮鬥幾十年。說罷,還笑著特意點了胡逸文的名,引得眾人一陣笑。胡逸文聽罷哭笑不得。周曉妍則冷冷譏諷道:「主任,你當年出嫁帶房子了嗎?」劉文芳的臉陡然陰了下來:「你這丫頭,說話咋沒個輕重!」眾人聽了頓時沒了玩笑的興致,紛紛回到自個的座位做事去了。胡逸文小聲責怪周曉妍不該亂說話,周曉妍撇撇嘴:「我討厭她那樣說,特別是拿你說事!」

  第三章

  橫亙于胡逸文和羅小娟之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在後者的主動表白下最終捅破了。那是她放寒假回家的第二天,歸還向胡逸文借的《茨威格短篇小說集》,當時她的神色羞怯而慌張,沒看逸文一眼就急忙轉身下樓了。胡逸文並沒注意,直到幾天後才從這本書中翻到了一張紙條,上面是娟秀的筆跡寫的一首李白的《子夜歌》:「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複何似?」對於學中文的他來說一下明白了女孩的心意,當時他心頭洋溢而起的幸福不亞於中了500萬彩票。當天晚上他就興奮地買來一大束玫瑰花送給羅小娟,小娟既驚喜又羞怯,同時還帶有一份不易覺察的忐忑。在戀愛關係確定之後,他們也和所有情侶一樣,經常一起去遊玩、爬山、看電影。但讓胡逸文不解的是,在家裡,羅小娟刻意和他保持距離,甚至躲躲閃閃,一到了外面,便像放飛的小鳥和他有說有笑。後來他終於弄明白:羅小娟是怕她爸羅老頭。逸文問她為什麼,羅小娟不說,但他已猜測出十之八九:「你爸是不是不讓你跟我談戀愛,嫌我窮,是農村的?」羅小娟說:「他就是那樣一個人,不管他,我喜歡你,不在乎那些。」這話讓胡逸文聽了既感動又幸福,只是感動之餘,心底不可避免地洇起了一層芥蒂和陰影。

  在他們關係確定下來的半個月後,雷鳴向逸文提出要搬到工棚去住。逸文詫異地問他搬走的原因,雷鳴的回答帶著強裝而成的不以為然:「工地離你這兒遠了,每天跑來跑去挺累。」逸文知道他沒有說實話,但也猜不出他搬走的原因,他誠心實意作出挽留,但雷鳴去意已決,只好叮囑他有時間一定要來西門橋玩,自己備上好酒好菜隨時歡迎。雷鳴走的時候似乎有話要跟他說,但話到嘴邊欲言又止,最後他揮了揮手說:「算球!」

  胡逸文和羅小娟的感情在年後柔媚似錦的春光中向縱深處發展,胡逸文對羅小娟的喜歡與日俱增。濃烈的愛情之火蒙蔽正常理性思維也許是世間一切熱戀男女的共同特徵,但對他們而言則是一次無可挽回的重大失誤,他們忽略感情所應處的地下狀態,反而大意地將其坦現在羅老頭面前,結局自然不會太妙。那天兩人爬完山回家,也許對白天美麗的山色和爬山時的興奮過於沉溺,過於流連忘返,走進巷口時竟然還手牽著手,而且在離家門口不到10步遠的一棵樹下,兩人還柔情蜜意地抱在了一起。當他們意識到羅老頭那雙陰鷙而又怒火中燒的眼睛時,一切都晚了。羅老頭沉著嗓子對羅小娟吼道:「給我滾回家!」

  心情鬱悶的胡逸文還沒回到四樓房間,就聽見羅老頭在廳堂訓斥羅小娟:「我不是不讓你談戀愛,你快23歲了,是該找個物件,但必須有一條:不說對方家境有多好,但至少不能比我們差!你要是找一個農村來的窮貨,我一百個不答應!」羅小娟委屈地反駁:「爸,你怎麼這麼勢利……別人人品好,有才華又上進……」羅老頭語重心長地說:「娟啊,不是我勢利,是為了你好。你想想,他一個鄉下來的,沒錢沒房沒前程,讀讀寫寫能有啥出息?那樣的人求之不得找一個城裡家庭條件好的女孩,這些人的心思我還不清楚?將來咱這幢大房子要是拆遷,可是幾百萬……」

  胡逸文沒有聽完就氣呼呼上樓了,回到房間憤怒難抑。「他娘的老鰥夫,真可笑!」

  晚上,羅老頭上樓來了,他將100塊錢往桌子一放,冷冷地說:「小胡你搬走吧,這個月的房租退給你。」胡逸文說:「伯父,我跟小娟是真心相愛的,我非常愛她……」羅老頭擺擺手:「別叫我伯父,我跟你不熟。我自個閨女自個清楚,她不適合你,你是文化人,何必我來說重話!」「伯父……」胡逸文還想爭取,但被羅老頭低喝一聲打斷了:「難道非要我來扔東西?!」逸文臉色頃刻漲得通紅如血,知道再多說已無益,便冷笑道:「行,我現在就搬走!」

  當天晚上胡逸文就將不多的行李打包,一古腦打的去了大學同學邱瑞的住處。深更半夜被人掃地出門,是這些年未曾遇到過的事,一時半會兒也不知搬到哪兒去,這讓他心急如焚。他開始想去姐姐胡逸芳家,又想去雷鳴的工棚,但又乙太遠或者不方便立馬否決了,最後才想到了邱瑞。他收拾好東西,離開這間曾帶給過他快樂也帶給過他痛苦的出租屋。準備下樓的時候,羅小娟來了,她大病初愈似的靠在門楣上傷心地說:「對不起。剛才我一直跟我爸說讓你住下來,他死活不肯……」胡逸文笑了笑:「沒關係,這兒不讓住,就搬去別的地方嘛。」

  「你現在搬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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