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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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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自己從到婦聯以來,工作兢兢業業,不管幹啥都搶在前面,開什麼會,材料非你寫不行,有什麼別人完成不了或完成不好的工作都推到你頭上……等諸如此類的事情,葛曉音突然失去了從前那種自己比別人有能力有才智的自豪感,反如受了屈的孩子,委屈的直想哭。她這個所謂的主任也的確是個前後晌看人、做事缺乏公心的人:在你做事時,她需要你為她臉上貼金時,她會對你和顏悅色,把嘴巴變的比抹了蜜還甜;但一到研究後備幹部,她就又不是她了,她會悄悄地把那些跟在她屁股後面,溜她舔她給她送東西和她親近的人,報上去。事後,還假惺惺地對你說不是她要報這些人,是上面領導的意思,儘管你不相信她那些鬼話,但你還得一如既往地做你的工作。你想上面領導的意思就上面領導的意思,只要做出成績,上面領導注意到自己,那時看她再有什麼樣話說?你便在忍辱負重做好工作的同時,開始向外投稿。你那些《怎樣做好婦聯工作》和《關於對婦女問題思考》的文章在報刊上扔炸彈似的一篇接一篇發表,轟動了石羊城,連省婦聯領導都在會上一次次表揚你,市里分管婦聯工作的領導更是一見你就誇,但誰也沒見說要提拔你……這是誰在作怪呢? 葛曉音長籲了一口氣。她知道只要主任在,她的提拔就沒有希望。主任一再告訴她,提拔必須領導點頭,有一次,她和藺秘書說起這事,意思讓他在佐市長面前提一提她的提拔問題,藺秘書笑了,說:「提拔副科,是你們婦聯內部的事,只要主任提拔你就可以,組織部門只是備個案,哪裡用得著市長出面。」葛曉音本來就不想拿自己提拔的區區小事麻煩佐國棟,聽了這話,更不好意思對佐說了。倒是藺秘書打著市長的旗號對她主任說過一次關於提拔她的事,主任卻有更大的野心,她想當市政協副主席,可由於沒有大專文憑,工作也一般化,一直沒有當上。對此她耿耿於懷,她想面見佐市長,親口對他說,那時她就可以借此討價還價,但幾次見面,一在市長面前提到葛曉音,佐國棟就顧左右而言它。主任便認為,葛曉音和佐市長並不認識,更無什麼關係,對葛曉音就更加陰陽怪氣起來。事已至此,葛曉音更無顏和佐國棟談自己的提拔問題了。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顯然不想讓人們知道她和他的關係,他顯然不想在她的提拔問題上介入,既然如此,自己還能對他有什麼別的希望? 靠人都是假,跌倒自己爬。你不提拔我不求你,我幹一件讓你們都吃驚的事,建起幼稚園來咱們再說,讓你們看看我葛曉音到底是真金還是假銅。 葛曉音對自己充滿信心,主任你遲早要退,年齡在那裡放著,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葛曉音我遲早有一天要當這個婦聯主任,那時咱們再騎驢看唱本。 隨之,對建幼稚園怎樣設施,怎樣去弄錢的步驟就一古腦兒地湧動開來。還有一些個人: 黃敏、唐林、佐市長…… 葛曉音突然覺得腰杆硬硬的,且一個個發乍的毛孔都充滿了活力。似乎建個幼稚園,建一所大學都不在話下……到那時,白蓮下崗算什麼,孔小妮的美容廳賺不了錢算什麼,甚至,她和她的朋友下崗了也無所謂,來,統統的來幼稚園工作!工資高高的,心裡樂樂的,自己也不同這個市劊的主任一樣,吆五喝六、吹毛求疵,只要大家好好幹!她甚至想:給白蓮和孔小妮也弄個副園長、或者教導主任什麼的幹幹,也好讓她們揚揚眉、吐吐氣…… 葛曉音終於高興了起來,邁開大步朝小飯店走去。那樣子,仿佛那所豪美的日式幼稚園已經落成,而她正站在大門口與佐市長一同並排剪綵。 但眼下,對這稱雄霸道的主任可怎麼辦呢?不去?她會繞辦公大樓一層一層、一間不拉地串辦公室、去惡毒地敗壞你!去?又咽不下這口惡氣! 不過,能不去嗎?葛曉音立在小飯店門前,沐著颼颼的冷風皺著眉頭思想著、權衡著。 顯然不能!既然不能,你還不把惡氣咽下等啥!難道你能說你在做一件死生攸關的善事嗎?還是願意聽人們:「一個巴掌拍不響」的評頭論腳。再者,佐市長不是教導你要學會忍嗎! 但她仍憋不住,教導總歸是教導,現實總歸是現實,而且她突然感到飯店那扇標有:「吃紅扒豬臉,保歲歲平安」的門子就是她們主任的辦公室門,她必須進去跟她大吵一頓。 等推開門一看,才醒過神來!她瞪著眼「嘿嘿嘿」乾笑兩聲,遂又有點兒切齒地自言自語道:「有你變作紅扒豬臉的時候!」 見白蓮和小不點兒正香香地吃著麵條,葛曉音高興極了!這要省她多少事啊!磨牙、磨嘴皮、磨時間……唉,這幾日真讓她磨膩了!這樣,她就裝出一副閒散的樣子,安安穩穩地坐下,讓那胖大嫂給自己也端一碗面來,與她們母女倆臉對臉一塊兒吃完,擦擦嘴笑一面,悠閒地舒一口氣,然後向白蓮和小不點兒親熱地問:「吃飽了麼?」 聽著小不點兒的答應聲,看著白蓮遲緩的點頭樣。葛曉音終於對她們母女倆擔憂的心放了下來!可不多一會,白蓮又漠然地舉眼望她,葛曉音就又把心提起來。她也望著她,一時,四隻眼睛仿佛一張張會話的嘴兒,似在說著什麼,又似已說過了什麼地互望著,交流著……乃至,同時舉起又一同放下地持續著……不過,時間不等人,葛曉音只好把要離開她們母女的話說起: 「對不起白蓮,我得去單位掃雪,你先領著小不點兒到你媽那兒吧!」停停又說:「讓你媽多做些好吃的,我一掃完雪就去!」說完一邊從包裡掏錢,一邊站起,叫那胖大嫂過來結了賬,與白蓮相攜著小不點兒走出門去! 臨到與她們分手時,葛曉音看著白蓮總淚汪汪的眼睛還是不怎麼放心,便又叫了計程車,繞道獅子街,將她們母女送到她媽家大門口,望著她們母女走進大門的背影,才讓司機往她單位的路上開。 葛曉音到單位時,不、車越過石羊園林時,市委大院的積雪已清理完畢,就連大門外、屬市委大院地段的馬路,也接近尾聲。但電視臺的記者們仍忙得不亦樂乎!因為,佐市長也參加了,他還邊掃雪,邊給秘書長王二下令,讓他通知各單位必須把街路上、屬自家單位地段上的積雪清理乾淨,如若有誤,或車輛、或行人不慎在屬於哪家的地段上出了事,就追究其哪家的責任,否則…… 坐在計程車裡的葛曉音透過車窗,一眼就望見了她們婦聯會的人,尤其是她們主任,正緊挨在佐市長的身旁幹得起勁。這樣,她就不想讓司機停車,可臨到門口,人們早已停下手、拄著鍬杷讓路觀望。她們主任更不用說,她那雙皺巴巴的小眼兒隱在老花鏡片的後面、已經錐子般地盯著她了!她就不得不做著被主任當眾辱駡的準備,戰戰兢兢地走下車來! 事實上,她們主任也把松塌塌的臉兒一唬,準備大發雷霆,可罵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因為,有喊聲突如其來地響在她、她的耳邊,且話中大有喜出望外的成分: 「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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