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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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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長萬,禿手,其貌不揚,紈絝子弟,好吃懶做,生性乖張暴戾。白蓮原以為金錢與地位會彌補家庭的缺憾,沒想到……唉,其實,這在噪音喧天的婚禮上,她看著華長萬的言行舉止,聽著女人們嘁嘁喳喳的議論聲,就有所察覺。當洞房的門沉沉地關上時,她更不是一個夢游患者。然而,能怎麼樣?令她更沒想到的是,華長萬的父親會在他們婚後不久早早謝世,也沒預料到這個佔有她的人,會在他父親大勢已去之後提前下崗,他頑劣的本性像森林裡隱秘的火種,最終蔓延成一場邪惡的大火!無所事事,吃喝嫖賭,雖然沒有觸刑犯獄,卻真正是壞事做絕的人渣。 婚後很短暫的時間,便發生了許多她想擺脫他的事事非非……她實在不願想起,可那幾個他經常掛在嘴邊的詞語,卻時時刺痛她的耳鼓: 「爛貨、破鞋……」 其實,這些詞根本與她無關,但她沒法兒反駁!新婚之夜他看著她柔滑嬌好的胴體說:「你是我的一盤肉菜。」可是她沒有落紅。他想起婚前多次想要佔有她而未遂,現在終於應驗了他的疑問,尖小的眼睛裡充滿了紅紅的血。 是的,不可能再有,那血已經被那個溜走的傢伙用一條白色的手帕蘸去了。不管是真是假,女人的初夜血只能給予一個男人。上帝造人的不公在於,男人是精,而女人是血,應該給男人和女人同樣一種液體,或者在觀念上視精為血,視血為精。 她沒有辦法,她只能忍氣吞聲! 要想擺脫,擺脫…… 她想要跳出這個屈辱的名譽怪圈而付出昂貴的代價——離婚。 而華長萬不離。 只要她一提「離婚」二字,等待她的一定是耳光。他還說:「遲早要打斷她的腿!」 她是被打怕了,每次家庭矛盾過後,她那美麗的臉龐總是青一塊紫一塊,肩膀與臀部更是烏黑連著青紫,要好長時間的委曲求全,才能恢復嬌好的容貌。但有一點,華長萬從來不打她的胸和五臟。這是他那顯赫一時的父親囑咐他的:「打壞沒人侍候你,打死還得償命!」但華長萬不能不打她,他無法控制自己,他忍不住!再者他摸准了她愛女如命的脾性,正如他所說: 「爛貨,你離婚做甚,讓我的孩子遭後爹一塊與你挨打受罪?你知不知道啥叫帶犢子拖油瓶……」 耳邊是葛曉音開導,懇求,甚至哄孩子似的聲音。 可不行!這一次白蓮怎麼也不能止哭,她也不管還有黃敏坐在一旁。 葛曉音就惱了,她一把將她推倒在床上,氣乎乎說:「白蓮你算什麼東西,你自私自利,沒完沒了,你脆弱至極,不堪一擊!你知不知道我比你苦多少倍?我沒有沒吃過的苦頭,沒有沒受過的屈辱……」 葛曉音越說越激動,就差說出她與陶金水的事兒了,但她最終還是控制住了。這是她心裡一生永遠撫不平的瘡疤,別人不能動,自己也不能碰。只要有人道破她就活不成了。 黃敏這時忍不住說話了:「別哭了,我是來接你們去吃飯的,天王老子也得填飽肚子。再說,床位已經退了……」 果真,話音未落,一位身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就來清理房間。白蓮只好跟在黃敏和葛曉音的後面,淒淒哀哀地走出門。 偌大一個醫院,冷白蒼寂,雖然空氣清爽,但覆蓋著積雪的通道、草坪、假山,一堆一片白慘慘並不好看,白蓮孑身在那裡心情很糟,她突然覺得自己走在一處荒寂而堆滿了墓堆又遮蓋了積雪的墳灘上。這時候,在她眼裡雪堆就是墓堆,她看啥也是墓堆。慢說在這樣一個每日每夜都有生有死的醫院裡,即使是其它地方,她也不會想到其它,仍然是墓堆,墓葬,這些永遠使她無法逃過的劫數! 白蓮的雙眼又熱辣辣地噙滿了淚水,在她的心中湧起了複雜的情感,生的眷戀與無奈,死的恐懼和猶豫。而且死的劫數始終纏繞著她,似乎永遠大於前者。 葛曉音卻是另一種悲哀。此情此境,刻在她心上的、更多的是殘痕和傷疤。因為,在這樣一所原本潔白又覆蓋了白雪的院落裡,應該堆滿的是純潔、晶瑩和美麗,卻誰知,偏偏人為地被糟蹋的污七八糟,印痕累累……要不是主樓頂上那個鮮豔的紅十字兒,要不是深秋的太陽在西樓牆角處還殘留著一縷散淡的餘光、迅速地映入她的眼簾,或許,她的心情比白蓮的還要灰暗。 不過,她沒能那樣,白蓮不允許她那樣。因為,白蓮怎麼辦?白蓮今晚回她丈夫那兒,還是去她母親家,還是留在自己宿舍的事兒,很快又充斥著她那酸楚而殘痛時隱時發的心田!深秋的白日又很短,才五點多,就似傍晚。蕭瑟蒼涼的傍晚,你叫她怎能不為白蓮著急? 車停了,黃敏的車一出醫院大門就被阻擋了。排著長隊的小學生從對面一所小學校院裡走出來、佔領了整個狹窄、古舊的街道。觸景生情。是的,這裡面任何一個孩子都能勾起白蓮思念、強烈思念自己孩子的情懷來。說到底,她的生死全系在孩子身上。現在,她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已經徹底地模糊,她慌忙抬起袖管,悲切地抹去它重新睜大、急切地望著這些小嘴兒一張一張唱歌的孩子們浮想聯翩。她不是說他們中哪個孩子是她那個可憐、可愛的小不點兒,她還沒他們大……可她還不能從幼稚園升到小學,就要將她的親娘失去了!是的,淒慘!但長痛不如短痛,即使你活著、活著又能給予她什麼? 反正,不管你是死是活,你的小不點兒都得遭受些磨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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