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局長(14)_學達書庫

十四

　　吳鐵良懷著複雜的心情，下班回到了家裡，看到妻子常鳳英正在包粽子，才想起明天就是清明節。往年的清明節，夫妻倆是要回老家掃墓祭親的，這次因為將新任環保局長，很多事情需要自己摸索，不一定有時間回靈陽老家。常鳳英看到吳鐵良神情有點兒怪怪的，說道："你怎麼啦？有點兒心不在焉的，中了邪啦？"吳鐵良看了看妻子，歎口氣說："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常鳳英推了他一把，說："你發神經啊，又不是薛仁貴和王寶釵十八年沒見，才有千言萬語，我們都快老夫老妻了，有話就講，有屁就放！"吳鐵良揮揮手說："你呀，注意素質！說話這麼不雅，有點兒環保意識好不好？"常鳳英順口說道："怪了，今天怎麼整得像環保局長似的，跟我講起環保意識了？"

　　吳鐵良淡淡地笑了笑，說："我今天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你先聽哪一個？"常鳳英放下正在包粽子的手，盯著丈夫看了幾秒鐘，說："你今天怎麼啦？沒出什麼事吧？"吳鐵良笑道："叫你選你就選吧。"常鳳英說："那還用說，先苦後甜嘛，說吧，什麼壞消息？"吳鐵良故意吞吞吐吐地說："我……我的信訪辦主任，今天被撤掉了！"常鳳英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說："為什麼？是你犯了錯誤？對了，肯定是你上次去勸架的事惹麻煩了吧？早就告訴你不要無事生非，你偏不聽！"吳鐵良聳聳肩膀說："撤了好啊，你不是老嫌我在信訪辦沒出息嗎？"常鳳英一臉委屈："我怎麼這麼倒楣？當初嫁給你是想跟你享福的，現在倒好，要我來養你了，我的命好苦啊！"

　　吳鐵良安慰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癱子背著走，你就認命吧！"常鳳英盯著丈夫的臉看，發現在他臉上找不到一點兒傷感或氣憤，反倒有點兒忍俊不禁的笑意，莫非他是在開玩笑？她半信半疑地說："那好消息呢？是什麼？"吳鐵良微微笑道："你別瞪眼看我，從明天開始，我要當環保局長了！"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就像一個盼望懷孕卻一直懷不上的女子突然發現自己有喜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喜悅，把常鳳英給震蒙了！吳鐵良湊上前說："你怎麼啦？不相信？"常鳳英把手指放嘴裡咬了一下，確認自己不是做夢，這才綻露出滿臉的笑容，她張開雙臂，兩隻手各拿著一個粽子，哇地一聲歡呼："噢，太好了！吳鐵良，你終於當上局長了！終於揚眉吐氣了！盼星星盼月亮，我二十五年前買了你這支原始股，今天終於等來了豐厚的回報！哦，我太幸福了！"吳鐵良輕輕推了她一把，說："我還沒上任呢，別高興得太早！"

　　費明、秦康遠、秦鴻在靈湖大酒店的包房裡聚會。費明剛被免了職，有點兒鬱悶，又有點兒牢騷，他不滿地說："宋書記憑什麼把我撤了？秦市長，您可得為我主持公道！我當環保局長這幾年，忠心耿耿，小心翼翼，沒犯什麼原則性錯誤，不就是給他送了點兒茶葉嗎？他怎麼能一下就把我的功勞給抹殺了！我為市里的決策保駕護航，要沒有我頂著壓力通過環評，市里好幾個建設項目，到現在恐怕還是紙上談兵！像秦總的船餐一條街，像曹總的靈湖明珠別墅社區，像楊總的達華化工集團擴建工程，我沒有功勞至少也有苦勞吧？市里要率先邁入小康，要招商引資，結果引進了不少污染大戶。現在倒好，水污染了，有民憤了，把我當成墊背的，這公平嗎？"

　　秦康遠拍拍他的肩膀，說："老費，你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想到給宋書記和王市長送茶葉呢？你送給宋書記，不是自討苦吃嗎？"費明懊惱地說："我哪知道茶葉會出問題？本來想，他宋書記不是愛喝茶嗎？我送給他好茶葉，就算不對我有好印象，最起碼不會是壞印象吧？"秦鴻在一邊笑道："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壞就壞在這斤茶葉上！就是便宜了吳鐵良，讓他白白撈了個局長當！"費明說："想把我削職為民，沒門兒！就算我不在環保局，楊光和劉鳴也是我的人，吳鐵良要想輕輕鬆松當局長，我看沒那麼容易！讓我不服氣的是，市委免了我的局長職務，怎麼也得給我安排個新工作吧？沒想到，現在我是一無所有！秦市長，您不會看著我流落街頭吧？"

　　秦康遠笑道："無官一身輕嘛！你正好可以休息一陣，養精蓄銳，現在每個縣都在規劃建設生活汙水處理廠，到時，我會安排你去當個廠長，靈陽、靈陰、湖山、龍陽，你想去哪個縣，隨便你挑！"費明歎息一聲，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這市里的往縣裡調，感覺不是個滋味！"秦康遠笑笑說："你不懂韜光養晦嗎？做人要能屈能伸，別碰到點兒挫折就垂頭喪氣！你比我清楚，現在的環保局長也不好當，政府要政績，企業要業績，老百姓更難伺候，既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這現實嗎？依我看，吳鐵良如果搞好了環保，靈湖的經濟就會落後，宋書記就會面臨壓力，吳鐵良如果搞不好環保，那宋書記的壓力會更大！到時候吳鐵良碰得頭破血流，知難而退，你的機會不是又來了嗎？"秦鴻說："吳鐵良想在三年內治理好清江，簡直是白日做夢！別的不說，就達華化工集團一家，他能動得了嗎？"

　　6.新官上任

　　第二天上午，吳鐵良剛想騎自行車去上班，圍牆外響起了小車的喇叭聲，司機把頭伸出車窗向吳鐵良的家裡張望，吳鐵良上前說："司機同志，怎麼把我家的門口給堵了？你讓一讓，我得去上班啊！"司機說："對不起，我想問一下，這裡是吳局長家嗎？"吳鐵良一愣，忘了自己今天是新官上任，說："沒啊，這裡只有吳主任，沒有吳局長。"常鳳英剛走出來，聽到他們說話，擰了丈夫一把，說："你真健忘，今天不是你榮升環保局長的日子嗎？你不就是吳局長嗎？"司機聞訊，連忙打開車門，殷勤地說："哦，您就是吳局長？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我是環保局的司機小劉，今後您的上下班，就由我包了！"

　　吳鐵良看了看手中推著的自行車，說："我有車，我習慣了騎自行車，你這車就開回去吧！"小劉說："這哪行？局長騎自行車，我這個司機不成擺設了？吳局長，您就上車吧，甭客氣，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坐小車上下班，不是講派頭，講的是效率！您想呀，坐車速度快，能節省路途時間，不是能多辦事嗎？"小劉挺會說話，吳鐵良有點兒被他說動了，常鳳英在一邊說："就是，哪有當了局長不坐小車的？知道的說你是老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作秀呢！我今天不坐公交了，我也搭一回局長的便車！"吳鐵良說："你看你，我頭一天當局長，你就揩公家的油，這不是讓我難堪嗎？"小劉說："沒關係，車裡坐得下，一個兩個沒啥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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