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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劉彪看了看牆上的鐘,往沙發上一靠,閉了眼。

  沈常也把槍收了。槍是用來對付敵人,對付罪犯的,劉彪不是,方雪更不是。沈常不考慮拔槍該是不該,他的腦袋裡現在似乎只剩一根弦,那就是,何育明的命令無論用何種方法,他都要一絲不苟地執行。哪怕對象是他這幾天敬若神明的方雪。

  過了片刻,他又想什麼,說:"方主任,還有個保姆呢?"

  "又感冒了,在房裡休息。"

  沈常說:"還是請她下來吧,現在誰也不敢保證綁架會幹什麼,大家在一起,總比一個人要安全。"

  劉彪又要發怒,見方雪不表示,便忍著。方雪面無表情,看著沈常,看得他渾身發窘,快要屈服了,正要說算了吧,方雪卻說:"劉彪,打電話讓吳嫂下來。"

  吳嫂下來了,忐忑不安,問方雪什麼事。方雪說:"沒事,員警讓我們在樓下等小遷。"

  "小遷能回來了?"吳嫂驚喜的表情在沈常看來多少有些做作。

  方雪點點頭。

  平鶴松待要過去看個究竟,已看到保安隨著鑼聲的逼近向後退了。平鶴松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了,海衲的保安素質一流,無論是身手還是紀律性,別說沄城,就算整個省也找不出這麼訓練有素的一個團隊來--可他們還在繼續後退。

  隨著後退的保安,一群人潮水般湧了進來。

  秦政見此陣勢,臉色也不再像平常那般冷靜了。今天對海衲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來了那麼多高官,省市許多媒體也到了場,如果電視臺拍成下了,即使播不了,也會在網路上流傳出去……想到這裡,目光便掃向電視臺的攝影機,已被保安奪下了,還有保安在奪DV。他稍安心了一些,等會兒散場的時候,得請公安局幫忙搜身,不能流傳出去。

  他目測擁進來的人數,已有百來人,外面還是高喊陣陣。怕的就是人多,人一多,便容易群情憤慨,現場縱有員警維持,只怕也無能為力了。

  一馬當先的是兩個開道的敲鑼人,他們身後橫幅:還我第一紡織廠!

  看情形應該是紡織廠的下崗工人與老少家屬,兩個鑼手與橫幅的站位正成"凹"槽,凹進的位置走著趾高氣揚的老頭。

  老頭叫劉勝任,沄城第一紡織廠的工會主席,兼黨委副書記。

  面對推進的人群,平鶴松選擇了後退。鑼鼓,橫副,數百下崗工人……劉勝任在眾人的簇擁下直奔主席臺,現場的人群如潮水般兩邊分散,劉勝任率人乘風破浪,開了一條直上主席臺的路。陳楠招手讓秘書過來問這個老頭是什麼人,秘書搖搖頭,向後面嘉賓席上掃了一眼。

  位添末席的財貿辦公室主任于景文馬上站起來,這一起身,正好撞在劉勝任的槍口上。只見他腳踩在主席臺下的花壇沿兒,雙手按著兩個人的肩膀跨上主席臺,先一把揪住于景文的衣領,再一把奪過司儀的麥克風,喝道:"于景文,為什麼好好地把紡織廠賣給海衲集團!"

  于景文受他氣勢所懾,哆哆嗦嗦地說:"老劉,是他們拍賣拍中了。"可惜沒人聽見他說了什麼,現場太亂,他聲音太小。

  劉勝任又喝道:"那樣的價錢你說是拍賣?那點錢不夠買紡織廠的半塊地皮!就算賣了,那工人們的遣散費,工作十幾年,萬把塊錢就打發了?"

  "還我紡織廠!還我家園!"排山倒海的吼聲。

  群情激昂,眾怒難犯。于景文為此所懾,聲如蚊蟻--他還沒有麥克風。

  平鶴松輕輕搖頭,他有點佩服劉勝任的手段了。顛倒黑白,先聲奪人,他說紡織廠"好好的",其實是積重難返,走私原材料的衝擊,經營的不善,當年響噹噹的沄城第一紡織廠早已名存實亡。每年市里都要貼錢維持,海衲收購紡織廠,要的是地皮做建材生產基地,誰願意接收設備陳舊、幾乎沒有翻身可能的紡織廠?市里是求之不得。雖然海衲的價格出的並不算太高,但承諾的卻是下崗工人的安置。這是其他企業不能做到的,然而,建材生產基地尚未建成,安排就業還有待時日,不料這竟成了劉勝任的藉口。

  有保安試圖衝破工人們在台前布下的水泄不通的防線,三番幾次,終是無功而返,除非能肋生雙翅,越過眾人的頭頂了。于景文孤苦伶仃站在臺上,等不來救援,看陳楠已退到一邊坐下了,他在劉勝任的質問下愈顯可憐。竇滄浪本要插手,可也被陳楠攔住了。

  劉勝任說:"那是工人們的飯碗,飯碗沒了,那點安置費你想餓死他們啊,紡織廠掛在市財貿辦公室,這宣告破產,投標,都是你經手的,你說,你到底收了多少好處!"

  劉勝任的話發連珠,全是不留情面的逼問,于景文有口難言,眾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扒了衣服。

  平鶴松退到了角落,靜觀其變,劉勝任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紡織廠已經兩年揭不開鍋,何來飯碗之說,財貿局已經補不起這個巨大的窟窿了。至於安置費,那更是無稽之談,人均每個工齡兩千還安排再就業,雖算不得最好的歸宿,卻比待在好死賴活的紡織廠坐以待斃要強。

  三四分鐘過去了,于景文在有備而來的劉勝任的逼問下節節敗退,想要聲辯,奈何聲若蚊蟻,反而顯得理虧氣短了。

  平鶴松掃了一眼,員警都不知去向了,路遠超也不在。

  就在平鶴松認為今天的局面只能任其發展,只怕陳楠挺身而出也於事無補的時候,臨著主席臺的二樓視窗出現幾個身影,他們如蒼鷹般掠過嘉賓坐席,直撲劉勝任。

  人群霎時安靜了,嘬著嘴齊聲發出驚呼。

  而此時,正是陳楠覺得不能再袖手旁觀的時候,剛上前兩步,見有保安從天而降,一猶豫,把剛邁出的兩步退了回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兩步的進退會造成不同結果,如果他上前阻止,事態的發展或許就不是那樣了。就在保安撲向劉勝任時,紡織廠的工人們已反應過來,也沖過去護衛劉勝任。保安與工人們在臺上推搡起來,他們豈是保安的對手?一個工人被推之後,踉蹌幾步,正撞在劉勝任身上。此時的劉勝任在工友的掩護下正往台下暫避,蹲著身要下臺,挨了一撞,失了平衡,便倒栽下臺來,立時昏迷。

  現場更亂了,連"殺人""報仇"的聲音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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