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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給他開門的是路遠超的保鏢劉彪,面無表情盯著他,平鶴松被盯梢的感覺又上來了,而且更強烈了。

  一輛白色的現代疾駛在沄城西郊的路上,這裡是沄城大多企業的生產基地,針織廠、摩托車廠、服裝廠、地板廠,一家家的工廠倒映在車窗,又一一掠過,秦政面色顯得過分凝重。

  他打了個電話,說:"竇總,嗯,我在去大成倉庫的路上,按你說的,把貨先處理了,回頭再辦於樹先的事,但我想知道您的意思,是把於樹先弄出來,還是……他以前是你的兄弟,可他太糊塗了,我跟你一樣,覺得那個女人有可能把我們毀了……好吧。"

  車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秦政看著後視鏡,拐了個彎,加速到另一個路口,再拐彎,駛進一個工廠的南門,向保安出示了一下證件。一會兒,他的車從西門出來,上了一條窄窄的馬路。七拐八拐之後,突然把車倒進一工廠的圍牆角,把車熄了火,點了支煙,看著呼嘯而過的車輛。

  足足抽了兩支煙,秦政才把車重新開出來。原路返回,過一個路口,又拐了個彎。

  十分鐘後,他出現在大成倉庫。

  倉庫的兩扇黑鐵門開了一扇,剛夠車身進去,車一進去,門又迅速合上了。秦政駕車直駛到倉庫東側,有十幾個人等在那裡。下了車,他先繞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木材走了一圈。木材有將近兩萬立方,有貝殼杉、紅柳桉、門格裡斯等七八個品種,都是產自東南亞的至少一人環抱的大型喬木。

  秦政用手敲著那些木材走了幾步,看了看時間,一點半了,說:"開工!"

  十幾個人散開了,一切都有條不紊,分工明確,拿包裝箱、出鏟車、啟動小型起重機、拿斧的、拿電鋸的、拿撬棒的。找到帶記號的木材,起重機就吊出來,劈開一指厚的樹皮,裂縫豁然出現,木材中空,裡面裝的多是電子元件,電腦晶片以及德產車載電話--這些都由歐美國家設在東南亞一帶的生產基地生產,與那些木材是同一產地。

  這瞞天過海的絕妙手段,在秦政看來卻覺著了悲哀。方法固然妙了,總歸是小打小鬧的手段,若不是形勢逼人,豈能出此下策?近來的生意總是莫名其妙地出事,被劉作竣一抓一個准,連內線都有被停職審查的。這批貨是早先訂的,已在路上,所以才冒險送進來了。這批木材正是通過遠陽進關的,於樹先一出事,這些貨的處理更緊迫了。

  裝箱完畢,秦政長出了一口氣,撥出一個電話,說貨已經處理好了。然後指揮大家全部分散,自己等了一會兒,來了兩輛貨車。他帶著一幫人,只用十幾分鐘就裝了貨,出發了。

  五月天,孩子臉,剛才還是陰著的,現在沒下雨,倒是放晴了。

  平鶴松進了客廳,雖然來過不少次了,每次來,仍對百來平方米的客廳讚歎不已。客廳的奢華自不必說,摻了金粉的威尼斯水晶燈、百年榆木樹扶手椅、馬駒皮茶几、金鉑手工貼……如果這多少有些銅臭顯擺的話,那腳底下真是錢燒出來的美境了:懸空的鋼化玻璃,一個與客廳等面積的魚池遊弋著成群的熱帶魚,水是從海裡抽過來的,二十四小時流動換水。

  不過常令平鶴松流連忘返的是客廳東牆: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莫内的《日出》和《聖德尼大街》、米開朗琪羅的《聖方濟各、聖勞倫斯與耶穌誕生》……當然是贗品,卻是價值不菲的贗品。每次來,他都會細看一番塞尚的《瓦茲河畔歐韋的風景》,贗品中的精品。原畫存於英國牛津的艾希莫林博物館,但在千禧年前一天失竊了。

  今天,他卻無暇流連欣賞了。以路氏夫婦的身份地位,兒子被綁架,公安局自然如臨大敵。平鶴松一進去,駐在路公館的兩個員警就盯賊似的看著他,他們邊上,擺放著電話追蹤定位設備。平鶴松不擔心路遠超也會這樣看待自己,只是他不知如何面對一對兒子臨險的父母。

  過一會兒,劉彪下來了,說路遠超請他上去。到了二樓的小客廳,路遠超已坐那等著了。海衲的船長,如今差不多退居二線了,他關心著海外建材市場的開拓、慈善事業,國內的業務很少過問了,除了股東大會,一般人已很難見著他了。

  突遭巨變,路遠超的目光依舊是威嚴而堅毅的。他點點頭,說:"坐。"不容置疑,也不廢半字。

  平鶴松問起情況,他卻是輕描淡寫,說:"等電話,給個價,花錢消災。"又說自己那天在就好了,就不會讓方雪報警了,員警千好萬好,綁架案卻是大忌。

  平鶴松一時不知如何應答,說:"方主任還好吧?"

  路遠超點點頭:"在房間裡。"

  平鶴松嗯了一聲,覺得說什麼都於事無補,甚至是給人添堵的,也就沒有言語。

  "你找我有事吧?"路遠超問。

  "員警懷疑我綁架小遷。"

  路遠超皺了眉:"劉彪,打個電話給陳鴻圖。"

  劉彪應了一聲,在門外撥電話。吳嫂端了茶進來,放下茶的時候咳了幾聲。路遠超說:"吳嫂,要不舒服就休息休息,我讓劉彪找鐘點工來就行了。"

  吳嫂說:"董事長,沒事的。"看了平鶴松一眼,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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