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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2

  當天下午,憨哥開著他的夏利車,專門到婦幼醫院,結了賬,拉著頭包大花圍巾的小芳出院。

  一路上,小芳都在說:「大哥,俺怕——俺不敢去呀……」

  憨哥讓她坐穩,不要亂動,說道:「就照我教你的做,我媽那個人很隨和的,家裡又沒有其他人,你正好可以跟她做個伴兒,別怕!」

  汽車穿過幾條街道,過了朝陽門內最愛堵車的那段路,小心翼翼地把剛手術後的趙小芳接回家來。

  「這姑娘是……」一進門,韓大媽剛問了半句,憨哥就對母親說:「這是我最好的一個戰友的侄女,來北京找工作,暫時在咱家住幾天。」

  韓大媽見她包著大花巾,說道:「你戰友的親戚,那咱可得好好待人家呀!邊防站多艱苦,那些戰友都是和你同生共死的呀!可是,又不是坐月子,大熱天包這麼嚴實幹啥?」

  憨哥解釋道:「媽,你什麼都別問她,她這打扮呀,是當地的風俗習慣——那兒的人都這樣。」

  「哦……我知道了。」

  「媽,你可要對人家好。」

  「那還用說,你當兵在外這麼多年,你那些戰友,不就跟我兒子一樣嗎?」

  「那是那是。」

  韓大媽本來就是熱心腸,見家裡多了一口人,就挺高興的,趕緊端來一盆涼水,樂呵呵地說:「看這大熱的天兒,滿臉是汗,快洗洗,快洗洗……」

  小芳十分為難,縮手縮腳,不知如何是好。

  憨哥理解她的難處之後,將冷水倒掉一半,又從暖瓶裡倒些熱水,說道:「洗吧,這就是你的家,想咋樣就咋樣,千萬別見外。」

  小芳這才洗起臉來。

  韓大媽不解地問道:「三伏天不降溫,身子骨非整出毛病來不可!哎哎,這季節,哪有用熱水洗臉的道理?」

  憨哥說:「媽,你不懂,這是她當地的習慣——習慣。」

  「哦……」韓大媽說:「習慣……這習慣可不多見……」

  憨哥說:「媽,你可不能為難她。」

  韓大媽白了他一眼:「這孩子,瞧你說的,我為難她什麼?」又轉身問小芳:「姑娘,你是不是少數民族,忌不忌豬肉?」

  小芳無法回答,望著憨哥求救。

  憨哥趕緊說:「她是漢族,什麼肉都能吃,而且到了新地方,人家有講究,必須頓頓有肉有魚,否則服不了水土,會不習慣的。」

  韓大媽又疑惑起來,問道:「真有這講究?」

  小芳無法回答,只好支吾道:「吃什麼都行……俺不挑食……」

  憨哥連連說:「要吃好的!媽,中國這麼大,各地情況都不同,真有這講究呢,你呀,就給她天天做好吃的吧!」

  韓大媽點點頭:「知道了。」

  3

  醫院的草坪邊,喜鵲在大楊樹上喳喳直叫,小朱子和周大夫肩並著肩,悠然地散著步,時不時有一些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跟周大夫打招呼,周大夫說著「昨晚加夜班了,現在睡不著,出來和朋友遛個彎兒」,繼續對小朱子說:「我這事很可能是悲劇……」然後苦笑起來。

  小朱子說:「周大夫,這話怎麼說的?」

  周大夫說:「我都三十了,經歷的事情也算不少,憑著女人本能的直覺,我感到,他和那個叫文秀的,似乎才是心有靈犀……」

  小朱子笑起來:「你想哪兒去了?那天文秀跑來搗亂,是來要錢的呀,你別想!」

  「對了,他已經給我提過了。」周大夫問道:「文秀要錢?要什麼錢?」

  「他嘴木訥,可能沒給你解釋清楚。」小朱子說:「是這麼回事兒,他借了文秀兩萬塊錢,文秀怕他徵婚呀、結婚呀,處處要花錢,還不上怎麼辦?所以處處跟他過不去,迫使他趕快還錢!」

  「哦……」周大夫點了點頭:「真是這麼回事兒嗎?」

  小朱子說:「那還用說?文秀的脈,我把得准著呢!哈哈哈哈……你可真逗……還說什麼是個悲劇呢!我看你呀,整個一個神經過敏!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周大夫自嘲地笑笑,說道:「你也別那麼有把握,我在過去的徵婚經歷中,真遇到不少讓人哭笑不得的事。」

  小朱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這事兒你放心,絕對錯不了!」

  憨哥出車,生怕母親出差錯,特意給母親留了三張紙條。韓大媽戴著老花鏡,認真看著,也嘮叨著:「這寫了滿滿三大張,讓我咋執行呀!」又念了起來:「早晨沖紅糖水,打荷包蛋,還有鮮牛奶……中午燉鯽魚湯,放鴿子蛋……」然後,拿紙問小芳:「這是鯽魚的'鯽'吧?」

  小芳裹著頭巾,捂著被子,忐忐忑忑坐在床角,見問急忙擺手道:「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韓大媽說:「別的好說,可這鴿子蛋,讓我上哪兒去弄呀?你不知道,咱這一片老街坊,就沒有一家養鴿子呀!」轉頭又問小芳:「用雞蛋代替,行不行?」

  小芳又是直擺手:「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韓大媽自言自語道:「還給我搞配方呢,我總覺得這是在侍候月婆子……」

  今天,本來計畫著去婚姻介紹所去的韓大媽,這一下子絆住了腳,從市場上買回來許多紅糖、雞肉、魚肉……燉好了湯,小心翼翼端到床前,讓小芳吃。

  小芳受寵若驚,說道:「俺,俺不餓……」

  韓大媽說:「姑娘,怎麼不餓呀!快吃吧!」

  小芳這才戰戰兢兢接過碗,望著碗裡香噴噴的美食,淚水順臉而流。

  韓大媽追問她道:「姑娘,家住哪兒啊?家裡都有什麼人?家離這兒有多遠呀?你進城來想幹什麼工作?」

  一連問了許多,小芳只是搖頭,什麼都不答。

  韓大媽奇怪地說:「姑娘,是聽不懂?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小芳不知說什麼才好,深深地勾下了腦袋。

  「姑娘,你大哥是幹什麼的?」

  「俺大哥,就是你的兒子呀。」

  韓大媽搖晃著腦袋說:「你老是大哥大哥的,我還以為你大哥是他戰友呢,可是想想輩分岔了呀,他明明說你是他戰友的侄女,你怎麼能叫他大哥呢?」

  「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憨哥早早就收了車,又買回些鯽魚和豬蹄,對母親說:「這些可是好營養品,把它們整乾淨,給她做著吃。」

  韓大媽瞅著這些東西,把兒子拉到一旁,眼睛瞪得老大,小聲問道:「這女的,是不是個月婆子?你跟她啥關係?」

  憨哥急了,說道:「媽,你這說的是啥話?你的兒子難道你不瞭解?可別把事情想歪了!」

  韓大媽問道:「那麼,你老實告訴我,她是什麼人?」

  「我說過了,戰友的女兒就是戰友的女兒。」

  「你不是說,戰友的侄女嗎?」

  憨哥急忙改口道:「是侄女,你待她要像親女兒一樣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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