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59)_正午月光

五九

　　倪歌怔了怔，只得收了線。遠處，蘇曉曉正在攬著兩個舅舅拍照，程懷遠興致勃勃，而程輝遠卻有些意興闌珊。

　　這次的生日Party是在程懷遠的指示下舉辦的，似乎要彌補外甥女失戀帶來的空虛，所以聚會的規模空前。可是倪歌清楚地記得蘇曉曉說過的話：「舅舅拿我的愛情換了他的前途，他只要再逼一下何成效，意軒就會離婚，可是他沒有。因為何成效同意在選舉中為舅舅出力，他不想何意軒和夏冬離婚。而舅舅呢，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不會再管我的幸福了。說什麼最疼愛我，一切都是假的，小歌，他們為了自己的地位犧牲了我，還有我的愛情，他們憑什麼？」

　　攝影師換了個角度，程輝遠似乎有些厭倦地擺了擺手，走到餐台前拿了杯香檳，轉身時卻看到了倪歌。

　　「程……叔叔……」倪歌有些尷尬地打著招呼，對於曉曉這位年輕又魅力非凡的舅舅，她總是不知該如何稱呼。

　　程輝遠卻笑了，放下了香檳道：「來，小歌，給你介紹一位新朋友。」說著，便轉身向不遠處站的一個年輕男士道，「浩楠，認識一下，這是倪歌。」

　　康浩楠中止了與幾位中年男人的交談，好脾氣地轉過身來看著程輝遠，還有他身邊這個有些羞怯的女人。

　　「康總。」倪歌有些臉紅，眼前的男人也許不是最英俊的，可他的目光卻有著最讓人動心的清澈，很久以前，她就被這雙眼睛吸引得無法自拔了。

　　康浩楠禮貌地問候了她，目光卻瞟向程輝遠，顯然並不贊成他的做法。

　　「浩楠，幽默些，」程輝遠無所謂地笑道，「有時候滿足女士的願望也是一種禮貌。」

　　康浩楠不以為然，他是被父親命令來參加這次聚會的，與其說為了給蘇曉曉慶生，不如說是看在程輝遠的面子上來捧個場。對於這種功利性的社交，康浩楠向來秉承著順其自然的態度，既不會刻意討好誰，也不會刻意為難誰。而程輝遠現在的舉動，明顯是要打破他的習慣。

　　有音樂響起來，程輝遠惡作劇般地笑道：「浩楠，請倪小姐跳個舞如何？不要拒絕，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著倪歌說的，明顯有所指，讓她的臉驀地一紅，卻又滿懷希望地看著康浩楠。

　　拒絕是十分失禮的，可是不拒絕……一樣是殘忍的，就像拿著漂亮的玩具在小孩子面前晃著，卻不能答應送給她一樣。

　　程輝遠看著康浩楠，目光中有笑意，也有著隱隱的挑釁與自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都是失敗者，這是自從夏冬決定與何意軒生活在一起時就註定了的。

　　然而，如果夏冬沒有選擇何意軒，那麼她會選擇誰？這是兩個人都在心裡問過無數次的問題。

　　人群中有隱隱的騷動，一隻玻璃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音樂驀地停止了，眾人驚訝地看過去。

　　「小姐，小姐，請你出示邀請柬！」保安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人群驚呼著自動分開，衣香鬢影中，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頎長身影快步走進來。

　　冷風吹亂了她的短髮和圍巾，她走得很快，並不理會眾人驚訝的目光。燈光下，她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眼睛卻明亮得驚人，像是有兩簇小小的火焰在眸子裡燃燒著。

　　「夏冬？」倪歌驚訝地小聲道。

　　「小姐！」保安這時已經追了上來，想要拉住夏冬，卻被她猛地甩開。人群中，她看到了蘇曉曉，立即快步走上前去，路過餐台的時候，她敏捷地將一把水果刀拿在手中。

　　「夏小姐，我沒有邀請你……」程懷遠上前擋住她的去路，冷著臉還想說什麼，可是夏冬快步繞過了他。

　　「啊……」紛亂的人群中突然傳來蘇曉曉驚恐的尖叫，夏冬手中鋒利的刀刃在混亂中割破了她胸前的晚禮服，漂亮的綢緞滑下來，光裸的皮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夏冬抓住她，刀刃逼在她的脖子上冰冷地道：「蘇曉曉，你要何意軒，我早就答應給你，是你們為了升官發財放棄了這個機會，現在為什麼你還要去找我的母親，她死了你知道嗎？就在你找過她之後她死了！這下你滿意了是不是？你不就是要一個男人嗎，為什麼要逼死我的母親？你這個殺人犯！」

　　「我不知道，不知道……」蘇曉曉驚恐地哭道，「我不知道她會死，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和何意軒在一起，我就是想找你媽媽談談，我怎麼知道她會死……意軒說就算我逼他他也不會離婚，我很傷心。」

　　「你傷心？」夏冬眯起眼睛，「為了你的傷心我母親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蘇小姐，你傷心的代價可真大！」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愛何意軒。」蘇曉曉掙扎著想擺脫，換來的卻是夏冬一個清脆的耳光。

　　「把母親還給我！」她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曉曉，「馬上還給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感覺到刀刃一點點深陷，蘇曉曉慌亂地辯解著。

　　夏冬驀地抬起手，刀光一閃，蘇曉曉哭泣地尖叫著，眾人忍不住驚呼。

　　刀子深深地劃過布料，刺進了肉裡，緊接著血滲了出來。

　　燈光下，程輝遠抬起夏冬的手臂，而她手上的刀子卻深深地插在了他的肩膀處。他淺色的西裝迅速被血浸透，肩頭上現出一片血紅。

　　「夏冬，清醒些，不要毀了自己。」他強忍著疼痛看著她，手指放在她拿刀子的手上，而那把刀，卻深深地刺在他的身體裡。

　　他的血順著他們相握的手指流下來，而他卻看著她，讓她不要毀了自己。仿佛被燙到一般，夏冬迅速放開了握著刀子的手，而程輝遠卻握住了她的手腕。

　　紛亂的人流中，有人上前去拉扯著夏冬，可是她仍站在原地沒有動，手指上的鮮血紅彤彤的一片，刺痛著她的眼睛。

　　「快叫醫生，程先生，請您放手，這個人我們會處理……」保安人員一面道歉，一面圍住了夏冬。

　　強烈的疼痛讓程輝遠的力量越來越弱，鮮血染滿兩個人交握的手指，滑膩膩的，幾乎讓他握不住她了。

　　「夏冬……」程輝遠低聲叫著她的名字，「清醒些，不要傷害自己，這不是我認識的你，我認識的夏冬冷靜、睿智，不會拿著刀子傷害別人，夏冬，夏冬……」

　　強烈的疼痛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傷口不停地流著血，可是他的手指仍緊緊地扣著她，目光看到了她的眼睛深處。

　　「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有保安上前來拉住夏冬，試圖將她帶走，夏冬踉蹌了一下。

　　「放開她。」康浩楠平靜而不容抗拒的聲音突然傳來，人流分開，他站在了夏冬的面前，將所有人擋出了她的視線，「這件事我會處理，請各位回避。」

　　「可是康總，我們已經報警了。」保安為難地道。

　　「按我說的做。」康浩楠的聲音不容置疑，「我會向員警交代，與你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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