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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蘇韻宸已經喝得九分醉了,根本分不清來者是誰。只見她拋了一個媚眼,朱唇輕啟,也靠上來在他耳邊嬌笑道:"呀,親愛的!"

  他的笑意加深,每一個動作都充滿魅力。他的嘴唇抿起來,看向兩個意圖不軌的男人。

  誰都知道這樣衣著光鮮、面容冷峻的男子必定不好對付。這兩人自知討不到好處,訕訕離去。

  譚諫嚴回過頭看著蘇韻宸,放開了扶住她的手,"蘇小姐,一個女人這麼晚了還喝酒到底不好。"

  蘇韻宸櫻唇輕啟問他是誰。譚諫嚴蹙眉,連人都不認識了,看來是醉了。他報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聽到她驚笑道:"啊,原來是你。"她依舊半醉,"生意場上很難見到像你這樣長得這麼好的男人了,英俊多金,風度迷人,而且盡忠職守,不太出桃色新聞。在這裡碰到你,真是難得!"

  她呵呵地笑著,人又偎貼到他身上,嚴絲合縫,若有似無的香水隨著呼吸飄入兩個人的鼻腔。

  他稍稍推開她,正經道:"多謝蘇小姐誇獎,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她仰起頭,迷茫地看了看他,目光迷離地表示她聽見了但是沒有聽懂。

  譚諫嚴索性不管她,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又對服務生交代了兩句,轉身離去。

  不久他的司機找到酒吧裡,把喝得爛醉的妖嬈女子扶上車,送她回了陸家。

  第二天,陸鄭棋打電話來道謝:"我這外甥女年紀小,不懂事。昨晚要不是諫嚴你出手相助,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陸鄭棋這番謝意頗為真誠。譚諫嚴只是輕笑道:"舉手之勞。"

  "不能這麼說,謝就是謝。譚老有你這麼一個正直的外孫,應該滿足了。"

  譚諫嚴心底譏誚,說出來的話卻依然客套:"陸總過獎了。"

  掛上電話,他冷哼一聲,這老狐狸,一口一句謝,卻對合作的事情絕口不談。

  這些天他多次研究合同,覺得對陸家來說這已經是再好不過的條件了,同市絕沒有哪家公司能給出這樣的利潤。他蹙著眉,思索著陸鄭棋到底有什麼謀算。

  譚諫嚴從外面回來,就看見半夏蜷在大床的一角,脊背弓成弧狀。這種睡姿讓他聯想到睡在母親腹中的嬰兒,縮成一點點,時常不安穩地動一動。

  他不知道她何時起養成了這樣極其保護自己的睡姿。壁燈昏黃,他脫下西裝,安靜地看著她睡夢中的臉。

  他的眼睛此時帶著從來沒有過的溫柔。他斜斜地靠在床頭,修長的手指一挑,一縷貼在她唇邊的頭髮就輕輕地又回落到她的耳後。

  他輕輕彎下腰,薄唇微勾著。

  他離她的臉越來越近。在鼻頭即將相碰的距離,他停了下來,目光聚焦在她的臉上。那是一種深長幽遠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很特殊。眼睛微眯起來,他看到她臉上有一層半透明的汗毛,皮膚也日漸白皙。

  他情不自禁地想去親吻她纖長睫毛籠罩下的陰影。

  "懋揚。"

  她的聲音很細,可他還是聽到了。他動作僵住,快要吻上的唇驟然閉緊。

  他抬起頭站直,褐如深潭的眸底閃過一抹冷意,任誰都能看出來。

  可惜此時屋子裡除了熟睡的孔半夏,沒有別人。

  譚諫嚴關上燈走出臥室。客廳裡漆黑一片。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他繞過了茶几,站在了餐桌旁邊。

  他拉開一個抽屜,找出打火機。打火機幽藍的光躥起來,隨後煙草味嗆滿喉嚨,帶著辛辣。

  譚諫嚴是在大學時代迷上了抽煙。那時候他煙癮很重,胡嵐時常嘟著嘴撒嬌說:"諫嚴,這樣抽下去,你的肺還怎麼要啊?"

  譚諫嚴那時總喜歡笑,笑得沒心沒肺、蠱惑人心,"煙能讓我暫時忘了疼痛。"

  似假還真的一句話,讓她懷疑地追問他:"你哪裡疼?"

  他咧嘴,煙癮重的人即使不吸煙口腔裡也有一股濃郁的煙草味。他的眸子似笑非笑。她不知道,他的心臟裡有個部位從懂事起就時不時地疼痛,像是得了嗜痛症,很少有真正暢快的時候。

  煙圈在房子裡很快彌漫,一層一層,升騰起來,又慢慢散去。

  他伸出手,五指猛地聚攏,像是想要握緊什麼。可手中是空的,煙圈都從他的指縫裡躥了出去,他什麼也沒有抓住。

  他大學畢業後就戒了煙,快十年了,哪曾重犯過?!

  很快要燃盡的煙在將要燙到手時被熄滅。窗子開著,風刮進來,將煙霧吹散。

  他抽完煙後回到書房,關上了門。門裡面一點兒響動也沒有,只有一點兒微光從門縫裡透出。

  他什麼時候開始在書房睡的?

  因為她睡眠極淺,他深夜回來時總是一不小心就吵醒她,他很心疼,於是索性將就著在書房裡睡。

  譚諫嚴整晚沒睡。第二天一大早,有快遞送到譚家。他開門簽收了郵件,打開一看,赫然是幾張照片。

  照片抓拍得非常好。照片的背景是咖啡廳,看起來照片裡的男女都鬱鬱但滿含深情。

  他猛地想起一句絕唱:"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他駭笑,笑自己的悲情主義,笑自己也成了這種酸腐的男人!

  他毫不猶豫地走進廚房,擰開煤氣灶,照片燃燒起來。那幾張被人費盡心機送來的照片在大火裡一下子化成了灰,紛紛揚揚,一晃便灰飛煙滅。

  他思索著是誰送來的照片。他眯起眼,一點光從狹長的鳳眼裡閃現,顯得冷酷。

  孔半夏醒來的時候在房子裡晃蕩了一圈,最後在廚房找到譚諫嚴。她見他站在那兒,笑嘻嘻地問他:"在做什麼?"

  譚諫嚴在忙碌中轉過頭回以一笑,說:"熬銀耳蓮子粥,你喜不喜歡?"

  半夏很想嘗嘗他的手藝,自然高興道:"這麼大的人了,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喜不喜歡那也要看是誰做的了!"

  譚諫嚴忽然微微含笑問:"誰做的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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