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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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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已經毫不猶豫地從他們身上流走,說這些話已經毫無意義。那些年他咬牙切齒地想要悔過,孔半夏卻已經離開。他甚至提起刀想要砍了他打過她的手,卻被江遠一拳打懵了。 他當初為什麼要打她? 那時明明是興高采烈,明明是帶著笑去接她回家。她一直神情冷淡,說話都帶著刺,一句句都像是要激怒他才解恨。他本來不會為這些生氣,可是那段時間兩個人脾氣都變得暴躁,再加上她開口閉口都是你們家如何如何。 他只覺得自己沒有退路,一面被母親斥責,一面還要被她這般譏誚嘲弄。他厭煩了一面修讀研究生課程,一面還要在外面代課,回到家裡只有一杯水一碗泡面的生活。他怨了她一句,砰的一聲,一杯水就砸過來,落在他腳邊。水濺濕了他的褲腳,杯子也碎了一地。 她還口口聲聲說:"你們家人高貴。有水喝就不錯了,你厲害你去燒水呀!" 他震驚加震怒,甩手一巴掌打上去。就是那一巴掌,這輩子他都痛恨的一巴掌,打掉了他和她的幸福! 現在他們重見,他卻已沒了退路,他亦沒有改過的資格。他面目蒼白,心再一次痛得揪起來,是那麼憎恨命運的捉弄! 很快,他停下來,怔怔地看著她,仿佛這一刻要把她刻在心上,永不相忘。 "其實我們都過得不差,事業有成,不應該再抱怨什麼了。"他一面安慰著自己一面牽起嘴角,"半夏,我聽他們說你已經是一個優秀的醫生,恭喜你!" 他話音還未落,孔半夏就又一次開始覺得呼吸困難。空氣中有種沉默壓迫著她,她的胸口仿佛遭巨石重壓,幾欲昏厥。她張了張唇,想要發出些聲音,可是實在難以發音,連最簡單的音節也說不出來。 他說其實我們都過得不差啊,原來我們都過得不差!她聽得見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喉管間仿佛生生憋著一口腥膻的血,咬緊牙關,卻已是強弩之末。 他都說他們過得不差了,她怎麼能表現出落魄的樣子讓他知道呢?這樣不是生生要叫他笑話她嗎…… 她忘記她是怎麼走出病房的。 顫顫巍巍地走出醫院,她蹲在一個角落裡號啕大哭。車喇叭的聲音在耳邊咆哮,蓋過她的哭訴。她那樣聲嘶力竭,可是這個城市是這般冷漠,很快將她的聲音淹沒在車流人河中。 她哭岔了氣,只剩下抽搐,這時一雙皮鞋出現在她眼前。她抬頭望去,臉上是四溢的淚水。 皮鞋的主人很高,正低著頭俯視著她。 他嘴角帶著略微驚訝的弧度,聲音溫和地說:"孔小姐……是在減壓?"他看著面前泣不成聲的女子,怎麼哭成這副樣子呢?他蹙眉。 她好不容易停下哽咽,強自鎮定地迎上他。 她站起來,蹲得太久的雙腿感到麻木的痛,視線片刻眩暈。指腹匆忙抹淨婆娑的淚眼,她這副狼狽樣並不想給外人看見。 半夏盡力平淡地說:"譚先生怎麼在這裡?" 譚諫嚴當然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看她面色尷尬他也不為難她,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臉上帶著笑意:"我來找朋友,就想起你在這家醫院。" 他剛看完朋友來停車場取車,就看見她抱頭蹲在牆邊,縮成一團。他當即走上來,心裡竟然一歎,思索著她前日拒絕了他的邀約、這會兒又哭成這樣的原因。 孔半夏蹙眉,這樣的情景下見到他實在感到意外,而且讓她尷尬。 "孔小姐不會已經把我拋諸腦後了吧?"譚諫嚴清亮的目光巡視過她。她一愣,強顏歡笑道:"譚先生真會說笑。" 譚諫嚴似乎不忍再看她這副要強的模樣。 他揚起唇一笑,說:"我還有一點兒事,孔小姐再會。希望下次可以有機會和你一起喝茶。" 他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一股雍容。孔半夏是見過這樣的人的,如她昨日見到的方懋揚。這樣的人物,果真只是同事介紹的某個大醫院的主治醫生? 她心生疑惑,可看他開的是一輛Acura TL,他的能力供養這樣的車並不算過分。 譚諫嚴一走,她舒出一口氣,強裝的笑靨瓦解,十分疲憊。她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梁煜華正伏在案桌子上休息。見她走進來,他抬起頭,問:"賈老頭剛剛找你?" "噢。" "什麼事?"他好奇。 "後天有個醫學研討會在湖南開,賈老師的意思是讓我去跑跑關係。" "啊!真幸福。"梁煜華煞是羡慕,平時工作繁重,出差全當是外出休假的機會。 孔半夏卻明顯心不在焉,悻悻地坐在桌子前面,眼前掠過種種往事,心被揪起來,很酸。 她手腳冰冷,渾渾噩噩地想起他淡然的語氣、平和的神色。她的額心滲出點點薄汗,胃痛,心更痛。 那些日子他們吵完了,分手了,他可有試圖挽留她?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那段日子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像是疲于應付她頻繁的回憶。 她分辨不清哪些是現實,哪些是她的杜撰,這裡頭有無盡的痛苦,卻連家裡人都不能訴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經歷,卻無人知道。連杜煬,也只以為方懋揚曾經是她的男朋友,僅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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