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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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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們只是朋友而已。我一點也不在乎,我覺得她一點兒也不好看。你們說是嗎?"志偉故作輕鬆地說,開始在陰涼狹窄的堂屋裡邁起了大步。 肉裡面加上了辣椒、香蔥,還有味精,在火爐子上燉著,聞起來香極了,幾乎是盛宴。飯菜冒著熱氣,趙世風小口小口呷著杯子裡的酒,每喝一口吞下肚的酒,就皺一下眉毛抿他的嘴,就像那酒是毒藥有人在強迫他喝下去似的。陳清蓮在給志偉碗裡夾菜:他太辛苦了,和他父親抬板桶、挑穀、耕田,還要往家裡的水缸挑水。她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朵兒也在從事著這種艱苦的勞動呢。 對自已的被忽略和被漠視,朵兒倒是一點兒也沒有介意。不是因為受其母親的影響,也不是志偉比家裡的任何一個人都待她更好。而是因為志偉實實在在就是個男孩兒,一個男子漢,是她的兄弟。她自動自覺地把自已退縮到一個不重要、默默無聞的地位,與其說是一種無私謙卑的愛使她認為這種發生在她自已身上的不公平對待是正常的,毋寧說她現在還沒能意識到這一點。只要讓她跟她的家人在一起她就心滿意足了;只要像現在這樣,一家人能夠坐在一起吃飯,每天在一起工作,那對她來說就是種幸福了。 吃完飯,清蓮對在幫她收拾碗筷的朵兒說道:"你知不知道李老冬的么妹從廣州回來了。" "不知道。,怎麼啦?" "她才去了半年,賺了很多錢回來了,聽說她們家明年就要修樓房了。"後面這句陳清蓮顯然自已加上去的。她望著朵兒,用充滿希望的商量口吻繼續說著: "朵兒,既然那裡那麼掙錢的話,我們為什麼不去呢,村子裡其他的人家都拉了電線,用上了電燈,只有我們家還用的是煤油燈。你難道不想去嗎?" "可是,媽媽,是鎮子上招工嗎?我從來沒有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而且,我連身份證都還沒有呀。"這時候,南方沿海城市正在如火如荼進行著的工業改革需要大量勞工,所以經常會到內地進行這種全國性的招工,比起那些盲目跑到南方撞運氣的人,這種通過官方形式的招工顯然要安全、可靠得多。而且沒有什麼限制,只要健康和年滿十八歲的成年人就可以了。清蓮好像忘記了,她還沒到十八歲,連領身份證的資格都還沒有呢。 "你二伯父的兒子賓二哥哥是我們的親戚,他去年就到珠江了,那兒是特區。我想有你賓二哥哥在珠江,不會有什麼問題。很多人不是沒有證件,最後都到那兒找到活幹了嗎?" "你跟他聯繫過啦?" "還沒有。媽就是想問問你。我這兩天都在想這件事,其實想很久了。本來我是想讓你哥去的,可是家裡需要勞力,而且聽說年輕姑娘在那兒找活兒好找些。" "可是,有人說,哦,媽--"朵兒不安地看看清蓮。 "有你賓二哥哥在呢,他是我們的親戚,不會把你往壞裡帶的。朵兒,那地方可能真有那麼賺錢。但願南方會是我們的希望。你看呢?" "哦,恐怕我得想想。我想想看。" 晚上,清蓮給朵兒帶來的這個消息擾亂了夜晚的平靜。珠江?除了那地方是個特區,朵兒對此一無所知。和她的家人一樣,她的生活從來就沒有超過棗陽鎮以外的範圍,這是她無從想像的,無奈她拿起塞在枕頭下的一本書,那是一本封面被撕掉的小人書,書頁的邊角起皺發黃。除了耶酥被釘在十字架上之外,裡面盡是些受苦、獲救,這些她從來沒聽說過和接觸過的陌生東西。這本書裡沒有瓊瑤小說裡的溫情,和那總是令人滿意且常常充滿希望的結局,當然也沒有什麼白馬王子和落難公主,雖說朵兒也常常為瓊瑤小說裡主人公的命運潸然淚下,但她如饑似渴地讀著。也許是白天的工作太勞累,而寂靜的鄉間曠野傳來青蛙成群結隊的蛙叫聲具有催眠的作用,很快我們就聽見這間小屋子裡響起了一陣輕微而均勻的呼吸聲。 另一個收割季節到來,跟著很快又結束,緊接而來的就是農閒季節。生活變得悠閒而平靜,天氣也寒冷起來,這種情形會一直持續到來年春天。世風每天都在自已家往田裡轉悠一趟,檢查油菜的生長情況。當需要給水田灌水或者放水時,他肩上就會扛著一把鐵鍬。然後,就去他的幾個兄弟那兒串門子。 清蓮則在準備過年的食物:把豬肉、魚用鹽醃好,放進一口洗乾淨的大缸,把剛做好的糯米糍粑拿到太陽底下曬乾,再用水浸泡,因為隨之而來的就是春節。這段時間,朵兒就幫助她的媽媽幹些家務、針線的活兒。看著清蓮每天手腳利索地穿梭在屋裡屋外,顯示她個性的背挺得筆直。要是陳清蓮某個時刻曾經感到過疲憊的話,那也沒有人知道。她似乎永遠不知道疲憊,永遠也不會抱怨。沒有清蓮家就不成其為家,這是鐵定無疑的。她是一個多麼能幹的人兒啊。有時,朵兒崇拜地看著她的媽媽,眼神流露出內心的渴望。畢竟她也是希望清蓮能夠對她多關注一些的。只是趙家的人從不交流彼此的思想和感情,缺乏幽默感的他們臉上總是一本正經的,這使得任何想交流思想或者感情的企圖都變成了一件十分困難的事。將與生俱來的血緣之愛、骨肉之情通過口頭表達出來,這在他們既不習慣也無必要。 春節時候,冬妹姨媽到索馬來作了每年都要的拜訪。她給孩子們帶來了兩個裡面封著五元人民幣的紅包和一個用紫色綢緞紮成的蝴蝶結髮夾。蝴蝶結髮夾是給朵兒的。陳冬妹十分喜愛她的這個外甥女兒。她有一個奇異的本領,那就是讓死去的人跟活著的人對話和占卜的本領。除了見多識廣,還能幫人看風水和驅邪。這項本領和她的終生未嫁,使她無論走到哪兒都大受歡迎之外,又給她添上了一層神秘色彩。於是,冬妹姨媽剛到索馬的第二天,趙安生的老婆就打發她的小女兒,剛上初中的春桃將冬妹姨媽接到她家去了。 "老天爺啊,咱們的冬妹姨媽可真是個活寶貝。"在後面看著陳冬妹和春桃一起離開的趙世風沖他老婆說道。"喂,你知道你妹妹這些了不起的本領是怎麼得來的嗎?" "誰知道呢。不過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那絕不是天生的。她從小就不太跟我們說話,喜歡一個人呆著。等我們發現她有這本事時,她已經在靠這種本領謀生了。" "你說冬妹真能看到那些髒東西?"趙世風滿腹狐疑地嘀咕道。對世風毫不尊重地把已經死去的人稱為不潔的東西,陳冬妹曾經提出十分嚴厲的警告:"看在你去世的可憐的父母份上,世風,放尊重些!他們還活著,所有那些人都活著,只是你不知道罷了。"陳清蓮對此卻不以為然,她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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