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38)_藍鳶星

三八

　　李木魚揉揉額頭，走到孟小冬身邊，神色難掩疲憊，「最近員警對酒後駕駛查得很嚴，就你這超標指數，估計駕照的分得直接扣到底。」

　　「表哥，我送你回去好了！」橫插進來的聲音清脆嬌嫩。幾人俱是一愣——劉小琴？

　　「你怎麼還在這兒？」孫少晏皺皺眉，看著從他身後蹦出來的不速之客。

　　「我剛才去洗手間了啊。」劉小琴笑嘻嘻地道。

　　「那大舅他們怎麼不等你？」孟小冬很無語。

　　「我早跟我爸說了，今晚我要去找在D市工作的同學，晚上不回旅店。」劉小琴湊到孫少晏身旁，親昵地晃著他的胳膊，「表哥，我送你回去好了，去年我就拿到駕照了。」

　　孟小冬翻眼望天。這倆人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喝得不相上下，任誰被員警逮住下場都一樣。

　　「不用，我晚上還有事，先走了。木頭，你送小冬回家。」說完，孫少晏甩開劉小琴，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丟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跺腳瞪眼乾著急。

　　孟小冬心有不忍，這麼晚了，她又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出去找同學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小琴，你同學住在哪兒？」

　　劉小琴沒答理她，盯著孫少晏離去的方向兀自出神。幾秒鐘後，她邁開步子急急追去，揮揮手，未留下隻言片語……

　　回去的路上，李木魚臉色很差，不時咳嗽。

　　孟小冬愧疚不已。

　　晚上他幾乎沒機會吃飯，三姑六婆大舅公的一路應付下來，正常人都受不了，何況他還在發燒。紅燈前，猶豫再三，她終於鼓起勇氣，側過身子極快地伸手探上他的額頭。

　　李木魚愣了一下，沒躲閃。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她愈發自責，「我看你還是去醫院掛點滴吧，否則這炎症很難壓下去。加上你現在又咳嗽，情況很不妙。」

　　李木魚想了想，「我先送你回家。」

　　「我陪你去醫院。」孟小冬看看他，「別拒絕，我住院時總麻煩你，這次就當還個人情，你不用太感激我。」

　　李木魚笑，「說起來，你也不欠我什麼人情。我的出發點只不過是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快點開始工作。這就好像養殖場的豬，飼養員對它無微不至地關懷，為的只不過是能儘快把它養肥後，送進屠宰場。」

　　「……」

　　孟小冬暗自咬牙發誓：買個木魚回家，瘋狂敲爛為止！

　　第十章轉折

　　點滴下落的速度不快，一個多小時了，才滴了小半瓶。

　　李木魚一直在睡，樣子很放鬆，睡得很沉。

　　孟小冬坐在他床邊玩手機遊戲，不一會兒，提示音響起，沒電了。她悻悻地收起手機，懶懶地打個哈欠，活動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站起身在病房內四處走動。

　　雪白的牆壁透著剛粉刷過的痕跡，牆角還殘餘著些斑斑點點的白。不大的房間裡一左一右放著兩張床，看佈局應該是不久前剛剛改做病房之用，大概是為了緩解就診高峰期的床位緊張。

　　在床頭來來回回溜達了一會兒，肚子有點餓。正琢磨著晚上回家弄點什麼夜宵吃的當口，李木魚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刻板的叮叮聲在安靜的房間裡分外響亮。

　　孟小冬一個箭步沖上去抓在手裡，匆匆掃了一眼螢幕上的號碼——李默。剛到醫院時，李木魚給他打過電話，告訴他自己晚上還有其他應酬，要很晚才回去，讓他不用等門，早點睡覺。

　　孟小冬按下忽略鍵，鈴聲漸漸隱去。正準備放回去，床上的人醒了，「誰的電話？」沙啞的嗓音，夾雜著初醒時的慵懶。

　　「李默。你要不要給他回一個？」孟小冬站在床邊，把手機遞給他。看看表，快十二點了，那小孩兒還沒睡？

　　李木魚想了想，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幾口。乾澀的嘴唇看起來頓時滋潤了些，一陣輕咳過後，聲音也不似剛才那般沙啞了，「困不困？」他問。

　　「還好。反正放假，我白天也可以睡。」孟小冬拉過凳子坐在他身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有點汗意，溫度倒是降了些。

　　李木魚翻開手機，給李默回電。

　　那小孩兒雖然嘴硬，卻也聽得出話語間的擔心。電話裡，他不停追問李木魚跟誰在一起，是什麼應酬，這麼晚還不回家。李木魚嘴角帶笑，敷衍得很完美，看得出心情不錯。

　　「李默其實挺可憐的，天天被你耍。」

　　「他一直在等反攻倒算的那一天，什麼時候能徹底將我一軍，他就長大了。」

　　孟小冬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總覺得你在李默的教育問題上太激進。就算他聰明，畢竟經歷的事太少，很多時候沒辦法跟上你的腳步。」

　　「他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樣。我哥嫂去世的時候，他就已經懂事了，所以在他心裡，我永遠是叔叔，是長輩，是朋友，但取代不了父親的位置。我不能讓他太過依賴我，這樣對他的成長不利。我讓他學很多東西，也是為了讓他以後能給自己更多的選擇。」

　　看來木魚兄今天興致不錯，難得這麼善良這麼正常地跟她探討問題。「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帶著李默，對解決你的個人問題將是一個非常現實的阻礙。」

　　李木魚望著她，眼神幽深，似深夜中無光反射的山泉，暗沉平靜得令人心驚。

　　孟小冬被他看得直發毛。這種不溫不火的淩厲，實在讓人有點吃不消。轉念想想，自己剛才那話說得確實不太合適，太直白啊太直白，以後一定要注意！

　　「從我決定領養李默的那天起，婚姻就已經被我排除在人生必須經歷的幾件事之外了。」

　　人生必須經歷的幾件事？孟小冬豎起耳朵，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實在很好奇，像木魚兄這般人品，奮鬥的目標究竟會是什麼？房子、車子、票子這些樸素的理想他好像都已經實現了，婚姻無所謂了，老婆變成可有可無了，孩子早會打醬油了，究竟還有什麼事是他必須要實現的？

　　「想知道？」他喝了口水，慢條斯理地問。

　　孟小冬很配合地點頭，指指自己的耳朵，「恭聽中……」

　　李木魚被她搞怪的樣子逗樂了，不疾不徐地道：「人生必須經歷的幾件事，我已經實現了一件，正在經歷一件，還有兩件待完成。如果你智商稍微高過常人，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孟小冬抓耳撓腮地琢磨了半天，得出一個令人沮喪萬分的結論——她的智商，果真普通得一塌糊塗。

　　李木魚眯著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表情豐富的面孔。精緻的妝容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平時易被人忽視的五官輪廓，談不上驚豔，卻秀美可人。不得不承認，孫少晏確實極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所有的優點，並將這些優點展露得淋漓盡致。若非有超乎尋常的瞭解，就算技巧再好，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實在想不出來。你就給個痛快話吧！」幾度思量未果，孟小冬不甘地豎起白旗。

　　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李木魚不禁莞爾，「下次吧，我再睡會兒。」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