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39)_藍鳶星

三九

　　「……」

　　真不厚道！

　　「別瞪了，你也去旁邊那張床上睡一會兒，掛完點滴我叫你。」

　　「……」

　　偽溫柔！

　　「睡覺時老實點，當心把旗袍兒扯破。那叉兒本來就開得夠高了。」

　　「……」

　　現原形！

　　嘴毒心黑面善心惡！結論：危險品一隻！只宜遠觀，不適褻玩！

　　回到家，已是淩晨三點。

　　澡也沒洗，脫下衣服直接爬上床，沒幾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很酣暢的一覺，睡了個對時。睜眼的時候，已下午三點多。滿身疲憊一掃而光，小冬揉揉眼睛，俐落地翻身而起，開始了愉快的一天——不，是愉快的半天。

　　在浴室裡哼著歌兒幸福地洗刷刷，渾身上下香噴噴粉嫩嫩，手術留下的刀口變得越來越淺，「孟小強」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窗外陽光明媚，雖然熱了點，但她的心情倒不錯。插上手機充電器，開機，收短信。一條條看過去，信息量還挺大，幾乎全是垃圾。去其糟粕後，獨余精華一條，是老媽發的——小冬啊，今天我陪舅舅們去青縣夾（峽）穀公園覽（覽）繩（勝），傍晚十（時）分（分）回來，你有空一塊兒回來吃晚飯。

　　自從年初老媽掌握了發短信這門技術後，隔三差五就會給她來上一條。不正規的小學教育，導致的後果是老媽的短信裡經常出現錯別字。好在小冬已經被學生培養出了超強的糾錯能力，每次碰到那些詞不達意的東東，腦海就下意識地進入自動翻譯狀態。畢竟在經常面對諸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抑或是「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妻妾成群」……此類充滿創造性的詩詞填空時，任誰都會在崩潰抓狂中殺出一條血路，進而坦然以紅叉判之。

　　為了顧及她老人家的面子，孟小冬回復曰：老媽，我今晚有事。您跟舅舅覽繩愉快，明天我和二哥去送站。

　　翻開日曆，昨天星期六，今天星期天。

　　週末超市里經常搞促銷，孟小冬掙扎了一會兒，覺得窩在家裡怪悶的，去看看有什麼打折商品也好，順道還能買點菜回來。下個星期就要光榮地奔赴家教崗位了，今晚好好犒勞犒勞自己的胃，積聚能量，重新出發！

　　地鐵，擠。

　　天橋，很擠。

　　超市，非常擠。

　　孟小冬抹去腦門子上的汗珠，推著購物車順著人流穿梭。一個個舉著大喇叭的促銷小姐在她耳根子底下賣力宣傳，震得她心肝劇顫，屢屢順著人縫兒落荒而逃。

　　點心區這個點兒沒有特價商品，人潮相對稀少。她如釋重負般站在空調出風口下，愜意地享受著冷氣。

　　身邊一對年輕男女推著車從她身邊經過，看背影，畫面極和諧。

　　孟小冬有點羡慕。這樣的幸福，曾經離她只有一步之遙，她拒絕了。就算時光逆轉，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依然會拒絕。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拒絕幸福，對自己是一種怎樣的殘忍。她從一開始就錯了，所以，她一直不斷地告誡自己，這種殘忍，是在贖罪，為他和她共同犯下的錯誤贖罪……

　　「陽陽小叔，我要吃這個酥餅。」

　　稚嫩可愛的聲音突兀地闖入耳中，孟小冬下意識地轉頭，右後方不遠處，有一個很夢幻的畫面——漫畫美男和童話天使的組合。若那個漫畫美男的名字不叫展陽陽，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機，把這完美的一幕用手機拍下來，作為永久的紀念。

　　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一左一右牽著展陽陽的手，活脫脫就是壁畫上肉肉的小天使。更絕的是，他倆一樣的打扮，一樣的面孔，一樣的高矮胖瘦，任你瞪掉眼珠子也找不出絲毫差別。

　　雙胞胎！孟小冬左看右看來回看，心癢難耐，悄然升起股強烈的衝動：撒開腿奔過去搶過來摟在懷裡，先親後捏，捏完接著親！——當然，是對那倆雙胞胎。

　　「怎麼是你？」淡漠的聲音，很不識相地擊散了她陶醉的意淫。

　　展陽陽為什麼永遠能跟她相遇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進而用些錯誤的言辭將這一連串的錯誤串聯起來，書寫著自己越來越不招人待見的錯誤人生呢？

　　「你好。」討厭歸討厭，禮貌不能少，誰讓齊薇就好他這口兒，「這兩個可愛的小帥哥是？」隨著問話，視線下移，畫面於是順眼多了。

　　「朋友的兒子。」

　　「阿姨好。」異口同聲。

　　「好好好……」孟小冬蹲下身子，撫摸著他們毛茸茸的小腦袋，心情high上了天。

　　展陽陽低頭看著她，皺皺眉想阻止。可站在他左邊的小男孩兒卻好似很享受，臉上漾出兩個小酒窩，「阿姨好溫柔，不像我媽，每次拍我腦袋都好大力。」

　　右邊的小男孩兒聽後，笑眯眯地點頭附和，「沒錯兒！不過，大寶，你有沒有覺得阿姨笑起來時，那對彎彎的眼睛很像老媽？」

　　可恨之人或有可憐之處。

　　與展陽陽的超市偶遇，讓孟小冬對他多了些厭惡之外的看法。牽著那對雙胞胎的手時，他周身籠著濃濃的落寞。人流熙攘，在他的眼睛裡，卻只有那兩個可愛的孩子。抑或是透過他們，他能尋著某種可以慰藉他心靈的存在。

　　傍晚，孟小冬哼著歌走進廚房，準備做飯。

　　門鈴響了。透過貓眼兒往外看，果然不出所料——自從她買房後，二哥想起來就會晃蕩過來體察民情。

　　客廳裡。

　　孟小冬興致勃勃，「二哥，問你個事。答出來呢，說明你智商高於常人。」

　　孫少晏正拿著遙控器設置空調溫度，聞言淺笑，「被人問住了，從我這兒找答案呢？」

　　孟小冬訕笑，「別說得這麼直白，委婉是美德。」

　　孫少晏揉揉肩膀，眉心微攢，漫不經心地道：「說來聽聽。」

　　孟小冬想了想，把昨晚木魚兄丟給她的謎題原封不動地口述了一遍。

　　孫少晏聽罷，不禁失笑，隨口丟出幾個字，「生，老，病，死。」

　　孟小冬稍作思索，完全符合，遂大贊道：「二哥，天才也！」

　　孫少晏淡聲道：「這是傻子都該知道的答案。」

　　孟小冬翻著白眼兒，無語望天。

　　孫少晏看看表，起身走進廚房，「今晚犒勞你，我下廚。」

　　孟小冬聞言大喜，顛顛兒跑到他身後，「二哥，我給你打下手。說吧，晚上咱都吃點啥？」

　　孫少晏站在冰箱前琢磨了半天，「就這點東西，沒什麼發揮餘地。湊合弄個四菜一湯得了。」

　　孟小冬極諂媚地點頭附和，「二哥燒的家常菜，吃過就忘不了的味道。」

　　說是幫忙，其實摻和的機會極有限。

　　二哥那雙修長白淨的手，在鍋碗瓢盆、青菜豆腐間揮舞得熟練優雅，較之描繪設計圖時毫不遜色。

　　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專心煮飯的男人最為性感！切豆腐時的性感，洗青菜時的性感，剁雞肉時的性感……圍著卡通圍裙站在料理台前的二哥，身上散發出史無前例的迷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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