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有多少激情可以燃燒(10)

十

　　5. 人民廣場的平安夜

　　平安夜的下午，有些難得的陽光，以及難得的休息時間，我坐在人民廣場的長椅上，享受著陽光。我總喜歡在這樣的午後曬曬太陽，也許我以為這樣可以去除身上沾染的陰氣和穢氣。人民廣場的鴿子應該等我很久了，我喜歡在陽光下，拿兩包鴿食喂喂鴿子，看它們像潮水一樣湧過來，又像潮水一樣退開去。而到了夜裡，人民廣場則是"壩壩舞"的天下，老頭老太喜歡扭扭秧歌，中年人喜歡玩玩國標，小孩子則多在學習倫巴和恰恰。當然也有不跳舞的人，抖抖空竹，散散步，或者牽著狗來配配種。我享受廣場的白天，卻享受歡場裡的黑夜。

　　可能鴿子也怕冷，所以今天出來活動的沒有幾隻，大多數都窩在棚裡，即使今天的太陽照在身上很舒服。不遠處，年輕的媽媽領著小孩給鴿子餵食，年輕的爸爸則舉起相機為他們拍照。我坐在長椅上安靜地注視著他們，腦海裡卻閃現出這樣兩個畫面：我把那個男人推進了焚屍爐，而那女人則在一旁哭得幾乎暈厥，若不是親友拉著，她定會跟著沖進爐裡去，那小孩則在一旁吮著拇指眨著天真的大眼睛。但之後不久，那男人的遺像還沒有積上多少灰塵，那女人便和另一個男人在遺像前翻雲覆雨，那小孩同樣在一旁吮著拇指眨著天真的大眼睛。我想我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但我同樣會把心理醫生也送進焚屍爐……

　　我正在招呼兩隻鴿子飛到手上吃玉米粒時，牟迅的電話打進來了，我問他是不是又有新的戰事向我彙報，他奸笑著說今天平安夜，就是打算和我謀劃謀劃找個地方過過節。也許是我有些日子沒燈紅酒綠、把酒尋歡了，便答應他，並讓他再約幾個酒友，他說早就約好了，就差我了。我罵他說每次都這樣，最後一個通知我，他罵我就知道和死人打交道，都忘了還有美好的生活在等著我。

　　我正讓同桌的姑娘灌下三杯紅酒的時候，施穎的電話來了。我一邊起身離開，一邊和那個姑娘對視。她輕輕地用指背抹去嘴角的酒，有些驕傲也有些挑釁地看著我。我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大拇指對她的酒量表示欽佩。出到場外，在酒吧前的空地上接通電話。這裡是重慶的"中央娛樂區"--得意世界，有著各種風格的經典酒吧、迪廳、夜總會，吸引著男男女女，或重慶的或外地的，或年輕或不年輕的男男女女，像朝聖一樣地聚集在這裡，灌下一些酒，出一些汗，帶回一夜浪漫。這裡經久不衰，既曖昧纏綿又激情四溢，既活潑生動又貌似純真安靜。

　　施穎那邊也非常喧鬧，顯然是在迪吧之類的地方，她扯著嗓門祝我平安夜快樂，還開著小孩子般的玩笑，要我在床頭掛襪子，好在第二天起床時收到聖誕老人的禮物。她正和同學們在學生活動中心裡鬧騰，估計是極少親歷這樣的場合，所以顯得格外興奮。我說玩夠了早點休息，跳舞時別被男生吃豆腐。她還我一句"討厭"，似乎在我近來潛移默化的"教育"下，她那單純得有些低齡化的個性漸漸有所改變，而我卻說不上來這樣的改變是好，還是不好。

　　她問我在幹嗎，我說一個人在外閒逛，沒人陪。她說才不相信呢，肯定又和哪個美女在逛街。我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叫她玩開心點，可別忘了回寢室。她說討厭，不跟你講了！

　　回到座位，一群人玩得高興，我很快又進入了角色。

　　離開真愛酒吧的時候，喝酒的姑娘有些醉意地挽著我的左臂。她是否是平安夜裡迷途的羔羊，或者是專門在酒吧裡招攬生意的女郎，並不重要；她是否是我在平安夜裡的獵物，或者我其實是她在平安夜裡的獵物，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有些寂寞，人和人有時候就這麼簡單……

　　冬季是個不易度過的季節，特別是對於年紀大和生病的人來說。與往年一樣，今年的冬季也是我們最忙的一個季節。不過，"忙"就意味著"錢"。僅這兩天收的紅包已經趕上年終獎了，但我從來不會嫌錢多，相信幾乎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樣。

　　九龍坡區某村村長他爸死了，分到我手裡火化，這是個肥差。別看他只是個管著八百來口人的村長兼支書，僅憑其手裡握著的那枚公章就能為他從賣地的暗箱操作中賺了不少，於是出手也不吝嗇，給兩千元的紅包就一個要求，把他爸的骨頭收拾乾淨。他似乎不敢親自上前來揀，只是和幾個兄弟姐妹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那樣子甚是莊嚴，似在向一代偉人告別。收了錢，自然得把事辦好，於是我也學著魏海森的樣子，細細揀拾，儘量不留丁點兒灰燼。

　　說到魏海森，他近來的運氣似乎非常不好，前段時間在外面養的女人偷男人，這幾天他腿上的舊病又發作了，只能請假在家休養。這段時間正是賺錢的好時機，可惜了。由於缺人手，宋小強便暫時頂替了他的部分工作，別看這小子做學徒的時候有些呆頭呆腦，但獨自"經營"起來卻還像模像樣。

　　午飯後我正要離開伙食團時，被宋小強叫住。他幾乎很少主動和我說話，我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看他。他卻從口袋裡拿出兩個信封，說這是上午死者家屬硬塞給他的，他不敢收，就是收也打算給我一個。

　　我笑笑，說他"懂事"了。於是隨便拿了一個揣進口袋，同時告訴他再有紅包收，就一分為二，你一份，魏海森一份，不用再給我了。他露出難得的笑容，看得出來，他心裡踏實了很多。但我卻以為，他這麼做的另一個可能，是把我拖下水。管他怎麼想的，有錢拿，不拿白不拿。

　　對生活失望的人，很容易感受到幸福--《嚴黃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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