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辦(19)_學達書庫

十九

　　鐵江給自己下了命令，有關寶馬車和它女主人的事不聞不問，就當自己什麼也沒看見。只是關於香車美女的消息越來越多地出現在這條老街上，你自己能夠不聞不問，但別人向你打聽你就沒法置之度外了。院裡的鄰居馬大爺、馬大媽、張姐、黃永仁、穆小嫻、佘興媛，都來向鐵江打聽那輛在太倉岔轉來轉去的寶馬車，還有平房拆遷的傳聞。

　　張姐是太倉岔居委會的主任，住在鐵江家的西側，她抱怨說現在上邊什麼事都瞞著居委會，居民都嚷嚷咱們這要拆遷了，那輛寶馬車就是拆遷辦的，可我們什麼消息也得不到，鐵匠你知道嗎？

　　鐵江對張姐說，我不知道，一點消息都沒有。那輛寶馬車是誰的，我也不知道，拆遷辦這個詞，我第一次聽您說。

　　張姐的兒子湊過來說，鐵舅舅您肯定知道信，現在開發商搞拆遷哪離得開派出所呀，您是不願意告訴我們罷了！

　　鐵江無奈地聳聳肩，我天天在下邊跑，真不如你媽知道的消息多。

　　張姐對兒子說，你鐵舅舅不會撒謊，他可能真沒我知道得多，居委會現在算得上是一級政府。

　　張姐兒子一撇嘴，我媽就是一根筋，這年頭誰拿居委會當根蔥兒啊，她就是自己拿自己當回事！

　　張姐白了兒子一眼，這是你媳婦的話吧？我知道你就聽你媳婦的！

　　張姐跟兒媳婦一直合不來，兒子交女朋友的時候，張姐就看不上。當時她兒子剛高中畢業，時常把女朋友帶回家裡來。那女朋友打扮得花枝招展，惹得張姐老大地不高興，但兒子喜歡得不得了，跨個門檻都得扶著。張姐跟兒子鬧了幾回氣，但一點作用都不起。兒子不僅天天跟女朋友在一塊起膩，還好幾次大白天拉上窗簾，脫得一絲不掛在床上摟著。張姐都要氣瘋了，在屋子裡破口大駡，兒子和物件我行我素，還故意發出歡笑的聲音。

　　後來兒子跟女朋友結婚了，情況也沒有改善。張姐的兒子、兒媳婦平時不在院裡住，據說老岳母在郊縣城裡給小倆口找了房子。只有逢年過節兒子才會趕回來看看老媽，但兒媳婦和孫子基本上不來。最近可能是聽說太倉岔要拆遷，兒子才來得勤了一些。

　　張姐兒子不願聽母親踩咕自己媳婦，一甩袖子就走了。張姐感慨：現在養兒子不如養閨女好，鐵匠兄弟，我兒子說話不著調，你別往心裡去！

　　鐵江說，沒事，他沒說什麼，實話告訴您，我真是消息閉塞，拆遷的事您問問別人吧！

　　關於寶馬車和它女主人的詢問，不光來自街坊鄰居，妻子佘興霞也時不時地冒出幾句。這些天妻子下崗了，在家裡呆著煩心，就去街上走，一個是看看有沒有什麼可幹的事，再一個就是散散心。這天中午妻子悄悄地對鐵江說，我看見你們甯所長跟一個開寶馬的女人在街上轉悠，兩個人眉來眼去，是不是他的小蜜呀？

　　鐵江眉頭一緊，說別的事鐵江不在乎，但說靳春華和甯衛國親親密密在一起，鐵江有點受不了。你靳春華可以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當年為你的付出，可當年甯衛國和關股長逼你向紅衛兵自首，難道你也忘了嗎？現在甯衛國手裡有權，你就向他暗送秋波，這也太實用主義了吧！

　　當然鐵江不會向妻子袒露心跡，只是告誡妻子別捕風捉影，男女關係的事可不能亂講！妻子毫不示弱，回敬說才不是亂講呢，好多人都看見了，兩個人身子挨得特別近，不知在說什麼，後來甯衛國還上了那女人的寶馬車。鐵江說人家可能是工作關係，甭他媽瞎猜疑。佘興霞說他們肯定有私情，那個女大款我原來看見過一次，甯衛國帶著她在咱們太倉岔走來走去，穆小嫻和我妹妹都看見了，不信你可以去問穆姐和我妹妹。

　　鐵江問那女大款長什麼樣？佘興霞說個子不高，皮膚特別白，氣質很好，有三十多歲的樣子。

　　鐵江立即去前院找穆小嫻，穆小嫻住在前院的倒座房裡，前院有兩戶人家，一戶是穆小嫻，另一戶是鐵江妻子的嬸嬸和堂妹。穆小嫻是鐵江的同學，文革是很風光，和程垓一起在老街上呼風喚雨。後來離開燕都去黑龍江插隊，水稻田裡插秧弄了一身病，經常在家裡熬中藥。她媽媽和繼父已經去世，她獨自帶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沒人見過孩子的爸爸，有一種說法是穆小嫻嫁給了當地農民，後來感情不和離了婚；還有一種說法是這個孩子是程垓的，是當年插隊時程垓強暴穆小嫻留下的孽種。穆小嫻曾想給孩子上燕都戶口，但由於不符合政策沒有辦成。

　　穆小嫻回燕都後沒有正式工作，開始在大街上賣大碗茶，後來去了一個街道小廠糊紙盒。街道小廠經營不善也倒閉了，她就在大街上盤下了一個小面鋪，賣些包子、饅頭、烙餅之類。穆小嫻性格很封閉，不愛跟人交流，尤其是不愛說孩子的事。也許是怕別人問起這個敏感話題，她平時見了街坊鄰居頂多笑一笑，然後就回到自己房裡。跟當年那個站在廣播車上演講的女紅衛兵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穆小嫻見鐵江來找她，還以為她孩子的戶口有眉目了，當聽說鐵江是來打聽寶馬車的事，她的興致消失了不少。她平靜地告訴鐵江自己確實見過這個開寶馬的女人，在咱們胡同裡東張西望，那女人身邊不只有一個員警，還跟著幾個穿便衣的，有一個小夥子拿著一張圖，邊走邊往上面畫記號。穆小嫻說有一次那女的還跟我打聽你們家來著，問了你孩子你媳婦，還有你父母的情況。

　　鐵江的心不禁顫了一下，這個呂貝嘉真過分，來太倉岔了也不告訴我一聲，都到家門口了，跟鄰居四處打聽我，卻不直接跟我接觸，怎麼能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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