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辦(16)_學達書庫

十六

　　於是鐵江大步流星地往家裡趕。進了院子鐵江發現自己真是回來對了，因為他發現鄰居張姐和馬大嬸正指著自己家嘀嘀咕咕，還說要報警。鐵江一回來她們立刻圍住他說你家裡有人進來，我們看見人影了！鐵江極力否認，說你們一定看錯了，我家裡怎麼會有外人呢？不可能的！

　　鐵江進到家裡，發現靳春花正在床下邊蜷縮著，手裡拿著一個饅頭。看見鐵江靳春華眼淚汪汪地說，你可回來了，剛才好幾個人扒著窗戶往裡看，還喊話：有人嗎？我不敢言語，就躲在這裡，後來餓了就去櫥櫃裡拿了一個饅頭。鐵江說你做得對，那幾個扒窗戶的是我們院街坊，我一回來她們就圍著我說你家裡進人了，我說怎麼可能呢，你們看錯了！

　　靳春華不好意思地說，我用你們家一個小鋁盆解了個小手。我不敢出去，就在家裡方便了！不好意思，你找個時間給倒了。

　　鐵江說，都怨我，沒給你準備好，早上也太緊張，你在睡覺沒跟你交待什麼。靳春華說，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今晚還是送我去燕都火車站吧，在那裡呆兩天我就回家去。鐵江說，晚上回來再定。我一會就得走，你知道嗎，我們今天又去拆關帝廟了！靳春華說，拆不拆廟跟我沒關係，我不想聽這些事！

　　鐵江說也是，要不去拆廟你也不會落這下場。靳春華岔開話題問，你中午回家嗎？鐵江說，回來，我回來給你做飯，你等著我，記住不能發出響聲。還有，無論誰叫門，都不給開！

　　交待完了，鐵江就往回走。到了關帝廟的時候，鐵江傻眼了：自己執勤的那條小馬路上，一輛吉普車被飛出來的瓦片砸中，司機正在那裡發脾氣呢。關股長、甯衛國都在吉普車旁邊，關股長一個勁地給司機說好話，賠不是。

　　鐵江一出現，甯衛國先急了：你幹什麼去了？不是讓你執勤嗎，你跑哪去了？鐵江臨機應變說，我去解大手了，肚子有點不舒服！關股長說，那你應該拉條警戒線呀，不是跟你說了嗎？！鐵江回答，我想一會就回來了，所以就沒拉警戒線。甯衛國說，你知道這是什麼行為嗎？你這叫脫崗！擅離職守！吉普車被砸了，你看怎麼辦吧？

　　關股長感慨，咱們工作組的倆小孩怎麼了？一個砸了運主席瓷像的小貨車，一個砸了運人的吉普車。他們在幹什麼呀？甯衛國說，我看他們是故意的！鐵江有些急：師哥，您不能這樣扣帽子，我跟這輛吉普車不認識，怎麼能是故意的呢？

　　甯衛國瞪起眼睛，你擅離職守還有理了？鐵江辯解，不是有理沒理，而是您別亂扣帽子！甯衛國說，好，我管不了你了，這事咱們找所長去說，讓他給評評理！

　　一聽有人擅離職守，那個吉普車司機更得理不饒人，上前指著鐵江鼻子說，你這樣的人還當員警呢，應該把你抓起來！鐵江有些火，指著吉普車司機鼻子說，抓我也輪不到你呀！我看你倒像故意的，我們這邊破四舊，拆關帝廟，煙塵那麼大，你哪走不了偏得從這兒走，你什麼居心？

　　這個司機蹙起眉毛，你挨了批，怎麼找起我的茬來了？鐵江說我挨批是我們內部的事，你故意從這走，故意讓你的吉普車挨磚頭，說！你受什麼人的指派到這裡來搗亂？這輛吉普車別走了，我們要審查！

　　一聽這個，吉普車司機三步並兩步鑽進駕駛室，打著了車就開跑了。

　　幾句話就把難纏的司機嚇跑了，關股長笑著說鐵匠還是有能力的，我看這件事到此打住，大家趕緊去幹活，咱們拆除關帝廟一波三折，不能再耽擱時間了，今天必須把關帝廟解決掉，這要成為一片平地！我們要把它送給城根的人民群眾，讓它成為宣傳毛澤東思想的大廣場！

　　甯衛國說，關股長，我請一會假，我要找所長說道說道！

　　關股長擺手，算了，你們師兄弟之間應該好好談一談！

　　甯衛國說，沒什麼可談的，我已經當不了他師哥了，我去跟所長說，要麼他走，要麼我走！

　　關股長說，鐵匠，去給你師哥認個錯，向你師哥道歉！

　　鐵江擰勁也上來了，心想他給我亂扣帽子，憑什麼我向他道歉！

　　中午回到家，鐵江跟靳春華講了上午發生的事，靳春華說都是我給你帶來的麻煩，你要不回來看我，就不會出這樣的事，對不起！鐵江說，大不了離開工作組，在這兒天天拆廟也沒什麼勁。靳春華說，以前聽我媽媽講過，廟是拆不得的，她們當年打仗，炮是儘量不打廟的，所以好多老百姓都躲廟裡。

　　鐵江臉上現出驚異的神情：「還有這種事呢！你怎不早說？」靳春華回答：「我也是沒往心裡去，覺得廟堂是四舊就應該拆，結果自食其果。你看咱們兩個，都栽在關帝廟上，你還比我強，我現在有家不能回，過著逃亡的日子。黑幫和牛鬼蛇神都比我強，他們還能回家，還有自由。」靳春華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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