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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一直不敢看史良,我想他也沒看我吧。

  吃飯的時候,眾人談得最多的是生活,然後又轉到一直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外語系特質上,無非就是美女,美得一塌糊塗,美得嬌豔欲滴,美得生生讓整個成都都活色生香,誰誰誰嫁了大款,誰誰誰在美國拿了綠卡,誰誰誰和某市領導沸沸揚揚勾搭上了,哦,就是沒來的那個,上學的時候還真沒看出來。非常女性的話題,我不禁為那些早被弱化了陽剛之氣的外語系男同學悲哀。他們真的就像當初楊小霞說的,接近陽痿了。

  聚會接近尾聲的時候,有人提議,讓活動的組織者致辭。

  楊小霞修長的雙腿站得筆直,白嫩的手托著杯子,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場聚會是楊小霞宣導的,我頓時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我來幹嗎呢?來給這場無聊的生活劇配個丑角嗎?

  楊小霞一番陳詞,跟報社的朱主任一樣,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白晃晃的胸脯,細長的脖子,紅潤的嘴唇,我在她悅耳的聲音裡猛灌那些苦澀的液體。

  她是完美的,那麼攫人目光,如果我是史良,或者就算不是史良,換任何一個男人,我也會拋棄糟糠一般的陸漫漫,誰讓你長得沒人家那麼標新立異呢!

  楊小霞的結語讓我差點倒地。她說:"最後,很感謝我的老公史良,一直在國內默默等我。"說完,她溫柔地看向史良,然後和他碰杯,我終於看向史良,他坐下後也尷尬地回看我一眼,我就那樣直愣愣地看著他,眼睛都不眨。

  史良,你敢說你一直在默默地等她?你好意思承認附和?心裡冒出強烈的酸楚,眼睛也不爭氣地就要濕了去。

  我突然就想嘔吐,然後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裡走向洗手間,林佳跟了過來。

  我趴在洗手槽上猛烈地哇哇狂吐,污濁刺鼻,林佳在後面拍我,"寶貝,沒事沒事。等會兒唱歌你要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我點頭。

  楊小霞說的話又在我耳邊迴響,她說感謝史良默默的等待。

  眼淚突然就如黃河決堤般。

  我給方揚打電話:"方揚,你車修好了嗎?"

  "修好了,你不去唱歌了?"

  我並不回答,只是讓他過來接我,然後站在街頭等他。那時候飯局已經結束,一大群人正一撥一撥地往計程車裡鑽,一直沉默的史良走過來,我看他慢慢地靠近我,強迫自己給出一個笑臉,我叫史良的名字,有風剛好吹過來,吹得我頭髮翻飛,"史良啊,你公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紅杏出牆!"

  史良也叫我:"漫漫,你沒事吧?"

  我搖頭,輕鬆而自然,楊小霞的聲音在史良背後響起:"史良,我先上車了哈。"

  看著他們離去,我心裡變得一片冰涼。

  方揚過來的時候我早已克制不住,眼淚稀裡嘩啦,他打開車門,過來輕輕地擁抱我,他輕輕地喚道:"漫漫。"他的手撫在我的頭髮上,我趴在方揚肩頭開始痛快淋漓地無聲哭泣,到後來甚至爆發出困獸般的淒厲聲音,眼淚和鼻涕一把一把地蹭在了方揚衣服上。

  我想起五年前,史良在楊小霞離去後跟屍體一樣天天躺著不動,看著他一天天消瘦,我也是這般眼淚鼻涕滿臉的,也是這般往史良身上蹭。我數了數,為史良流過的眼淚,夠衝垮一座大堤的了。

  方揚在我的耳邊說:"漫漫,"聲音溫柔得像春天裡和煦的微風,"漫漫,別哭了啊,我們回家去。"

  我抬頭,輕吸鼻子。哭泣真的很耗費體力,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虛弱:"方揚,男人是不是只會選擇最漂亮的花朵?"

  我看著他,希望他告訴我,因為我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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