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在紙裡的火(69)

六九

　　徐浩離開後，曹大偉威脅崔哲，如果不把錢給他，他就立即把那些照片在報社裡散發。他還讓崔哲想像一下公開那些照片的後果。

　　崔哲告訴曹大偉，那是一筆捐款。但曹大偉根本顧不了那麼多。他從崔哲手中奪過了那筆錢。崔哲希望他只拿走他想要的5萬元，把剩下的4萬多留下。曹大偉並沒有理睬這個建議，他扔下了那些照片就起身離開了，而崔哲只追到辦公室的門口就止步了。就這樣，那筆捐款到了曹大偉的手中。

　　我問蕭原：「崔哲知道你在調查這件事嗎？」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蕭原說，「也許員警會告訴他，杜曉東曾經調查過這件事。但他並沒有找過杜曉東，也沒有來找過我。」

　　「員警後來找過崔哲嗎？」

　　「當然找過。」

　　「他承認了嗎？」我繼續問道。

　　「那時候崔哲已經因為另一次嫖娼被員警抓住，所以他無所謂承認或者不承認。」蕭原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容，他說，「他還希望員警幫他從曹大偉手中要回那筆錢。他說，後來交給吳敏的那筆錢是他借來的。」

　　「員警有沒有幫他把錢追回來？」

　　「沒有。那時候，吸毒又嗜賭的曹大偉早已把那筆錢揮霍光了。」

　　「那麼，在這件事情裡，崔哲是受害者？」我發現，我居然有些同情崔哲了。

　　「他犯了錯，所以他才會被人敲詐，成了受害者。」蕭原皺了皺眉，接著說，「但是，接著他又犯了一個錯，把老太太說成了『敲詐者』。另外，我認為，崔哲並沒有從這件事中接受教訓，倒是學會了一件事。」

　　「什麼事？」

　　「敲詐。」蕭原說，「在他被敲詐過後，他也學會了用別人的把柄去敲詐別人。」

　　「他敲詐過誰？」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蕭原突然截住了這個話題，他說：「現在我還沒有證據，等有了證據的時候再說吧。我相信他一定會受到懲罰。」

　　我並沒有追問。我知道，就算我追問了，蕭原也不一定會告訴我。在這樣的時候，我更習慣于靜觀其變。另外，我相信，蕭原所發起的這場風暴還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第十七章漂流瓶

　　坐輪渡過海時，他往空飲料瓶裡放進了一張紙條，並把它扔進了海裡。在此之前，他在紙條裡寫了一段文字，他希望用那個漂流瓶來決定自己的命運。

　　日曆一頁一頁地撕下去，接下來蕭原並沒有幹什麼特別的事情。這段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樣，直到秋天的到來。

　　初秋的一個晚上，蕭原約我到城南的一家酒吧喝酒。那是一家挨著人工湖岸的露天酒吧，與附近光影交錯的喧鬧酒吧相比，這裡更清靜一些。在蕭原「辭職」的那個晚上，我們曾經在這裡喝酒到天亮。他回到報社成為社會新聞部主任以後，我們仍然會經常來這裡坐坐。一個部門主任和一個接線員之間的友情就這樣繼續著。我不知道蕭原為什麼會信任我這樣一個朋友，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善於傾聽，並且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坐下以後，蕭原立即告訴我：「我有一個計畫。」

　　說這句話的時候，蕭原顯得異常興奮，他的臉上泛起了奇異的光彩，就像一個厭學的孩子意外地撿到了一本「翹課秘笈」。

　　我承認，我曾經被他的情緒傳染，我相信他即將宣佈的是一個能夠給我們乏味的生活帶來許多樂趣的計畫，或許還有驚喜。

　　接著，蕭原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講述他的計畫。當我聽完他的講述之後，興奮感立即從我的身體裡逃走了。我變得無比冷靜。我知道，這又是一個童話。

　　蕭原的計畫是：再次報導小雨的故事。他說，他想把小雨病情的發展告訴讀者，同時告訴他們，吳敏拿到那筆捐款的第二天就遭遇了搶劫，他還想在報導裡把老太太墜樓的故事說出來。他認為，看到這些故事之後，讀者或許會再一次貢獻出他們的同情心，為小雨做些什麼。

　　當然，蕭原也想到了報社可能因此承擔的壓力。他說，如果周自恒介意，他會在講述老太太墜樓的故事時，把報社大樓寫成「某大廈」，並且把詳細經過隱去，只說這是一次意外。

　　蕭原講完了他的計畫之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

　　說實話，我並不忍心告訴蕭原這是個童話。我知道，對一個心存期待的人來說，消滅他的希望是一件殘酷的事情，但我還是告訴他了。我平靜地說：「這個計畫很有意思，但是它不可能完成。」

　　「為什麼不能完成？」蕭原眼睛的期待瞬間變成了急躁，他的嗓音因為急躁而變得有些嘶啞。

　　「你為什麼一定要關心這件事？」我反問道。

　　「因為……」蕭原想了想，對我說：「我有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不讓小雨死去。」

　　「但是，周自恒不一定對你的願望感興趣，他可能認為你是在糾纏一件他不願意再提起的事情。」

　　「怎麼能說是糾纏？」蕭原的臉上現出了生氣的表情，「我說過，每一件事都應該有結果，做錯了就要承擔。」

　　我笑了笑：「你真的是月亮上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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