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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喝完之後,已經有人大贊她酒量超群。容沫如釋重負地垮下肩膀,卻覺得胸中那團火越來越激烈,似乎馬上就要噴薄而出,便站起身笑道:「大家先喝著,我去下洗手間。」

  起身的瞬間天旋地轉,身體仿佛不受意識控制,容沫不由得踉蹌了幾步,這才勉強穩住步伐,有些跌撞地向洗手間走去。

  容沫想要把酒吐出來,可是氣管仿佛被棉絮塞住,已經越來越喘不過氣。她一手扶著牆壁,另一隻手伸進嘴裡,一番努力之後,終於吐了出來。

  滿腹的酒氣似乎已經消散了許多,可是胸悶卻愈來愈厲害。容沫便扶著牆來到拐角的石階上坐下,想要平息自己粗重的喘息。看了看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走廊裡燈光昏暗的緣故,手機上的字竟有些模糊,隱隱約約地看到七個未接電話。

  打過去,喂字還沒出口,程弈陽帶著怒氣的吼聲便傳來:「容沫,你在哪?」

  「毓泰酒店。」話說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經明顯急促起來,容沫刻意放慢說話速度,竭力讓自己的粗重呼吸不傳入話筒中,「程弈陽,一會兒來酒店門口接我。」

  她深知自己的身體,若是繼續留在這兒恐怕下一刻就會在醫院。

  因此,趁著自己還有一點兒氣力,必須趕緊離開。

  想起自己的外套和包都還在月明廳中,容沫扶著倚欄起身。頭頂卻飄來一陣冷笑:「怎麼?才喝這麼點酒就受不了了?」

  她倏地抬頭,卻見易明晞站在她面前,昏暗的燈光下,唇角微勾,絲毫不掩飾譏誚之意。片刻間,隱忍了一晚上的容沫似乎猛然爆發起來,容沫深吸一口氣,語速緩慢,卻字字清晰:「我又沒福氣讓人幫我擋酒,自然有不勝酒力的時候。」

  易明晞再一次輕笑:「我和你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幫你擋酒?」

  「是啊,沒什麼關係。」容沫愈發呼吸不暢,憋得她心都發痛,「堂堂易總裁前呼後擁,幹嗎無緣無故要我這麼個小職員來陪酒做排場?難道就不怕我砸了您的牌子?」

  「誰說是無緣無故?」易明晞突然前進一步,容沫想要往後退,卻發現後面已是臺階,根本退無可退,「我們毓泰與X大的廣告學簽訂了合作協定,現在是聯合辦學,下一個階段是聯合設立企業。而你,就是這項合作的專業帶頭人。」

  容沫猛地抬頭,再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紊亂的呼吸:「易明晞,你暗算我!」

  他輕佻地將她的頭髮繞上指尖,緩笑:「寶貝兒,這怎麼叫暗算?」

  「我來X大工作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她問,心裡已經湧上了不祥的預感。

  「是啊。」易明晞附唇於她的耳邊,帶著酒味的溫熱撲入她的耳朵,竟讓她莫名地一顫,「你說說,是不是應該好好感謝我?」

  「易明晞,你卑鄙!」容沫的臉憋得通紅,太陽穴猶如擂動的樂鼓,頭痛欲裂,「你處心積慮安排了這麼個圈套,就只等著我來跳下去?」

  「是啊。」他微微退後一步,「容沫,你應該感到榮幸。事到如今,世界上唯有你一個人能讓我費這麼大心思!

  「若不是你,我犯不著與X大聯合,你知道嗎?因為你,我恨透了X大,一步也不想踏回去。可是為了你,我還要巧立名目,以合作辦學和設立企業為機由,為的就是讓你回去變得順理成章。

  「你以為我必須去聽什麼公開課?你以為我真的關心什麼專業規劃發展?」他唇角凝起一抹冷笑,猶如亮刃一般狠狠地在容沫心上劃了一刀,「只有做好了這些文章,容沫,我和你才能從長計議!而我,做夢都盼著你哭著喊著求我原諒的那天。」

  容沫無力地靠在倚欄上,奮力迎向他的眸瞳:「你這麼做,就因為我說分手,不給你一個理由?」

  他看了她良久,方才點頭:「是,我恨你,這一點,足以讓我恨你。」

  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他掀起自己的袖口。燈光昏暗,但她還是看到了那猙獰的刀痕,她的意識雖然逐漸趨於渙散與無力,可是那瞬間還是不由得一凜。易明晞的笑容猶如月光一般散發出刺寒的冷光:「容沫,這是你欠我的。我當初有多愛你,現在就有多恨你。我們的淵源,不是你說結束就能結束,我不放手,便會永遠糾葛。」

  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迴響,猶如在耳邊燃起了絢麗的焰火,轟鳴而且絢爛。容沫只覺得自己氣管裡的呼吸被這份焰火焦灼,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她不由自主地滑下身子,緊緊靠著倚欄,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她的眼睛已經流出了淚水,胸膛的起伏暴露了她的痛苦。易明晞看到她突然如此,上前一步猛地蹲下:「容沫,你怎麼了容沫?」

  她無力地撐起眼皮,不由自主地緊緊攥住他的衣袖,像是急於在他身上汲取氣力,猶如許多年前那一次接吻。虛弱粗重的喘息漸漸逼近:「過敏……」

  易明晞一怔,隨即抱著她起身。這才發現她的呼吸越來越重也越來越急促,因為憋得難過,她的唇已經浮現了紫青之色,如玉的臉龐也慢慢蒼白,如蝶翼的睫毛無力地遮擋住她的眼眸。他突然感到了手背一陣冰涼,那是她的淚珠。晶瑩的一顆,冰得幾乎沁入他的肌骨。

  汽車疾駛在青灰色的道路上,容沫蜷在副駕駛座位置上,她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裡猶為刺耳,竟讓他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感。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平日裡至少十五分鐘的車程就只用了不足五分鐘。易明晞抱著容沫便往急救室裡跑,醫生見容沫如此,迅速為她通上了氧氣,隨即皺起眉問他:「怎麼了?」

  「酒精過敏。」他答,眼睛卻一直駐留在她的身上。

  「酒精過敏還這麼一身酒氣?」醫生看著他忍不住提高聲調,「你是怎麼做人男朋友的?知道她酒精過敏還不攔著她喝酒?」

  易明晞被這突然的一吼一驚,看著醫生反感的樣子卻無從辯駁,此時容沫的手機響起。他從容沫的衣兜裡拿出手機,看到手機螢幕不由得皺眉,想了兩秒才按下接聽鍵:「你好。」

  對方一怔:「您是?我是程弈陽,找容沫。」

  「現在在三零二醫院。」易明晞言簡意賅地說出醫院地址,隨即掛斷手機。

  「你翻過她的身子,別讓她蜷著,這樣不利於呼吸。」醫生指揮他將容沫的身子翻轉過來,「現在呼吸平穩些了,我們要打去敏針。」

  「哦。」他依言將容沫反轉過來,在她歪頭的瞬間,看到了她脖頸裡滑落的吊墜。那是一只有點普通的戒指。那是他們臨高考前互相交換的禮物。

  他當時是借讀生,必須要回戶籍所在地考學。還記得臨告別時的她粲然地仰頭,將一個透明的方玻璃晶體遞到他手心,眼眶明明已經發紅卻盡力咧大嘴角:「易明晞,我已經把自己放到你手心裡了,你可不能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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