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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大概沒料到易明晞真的會提問,容沫的心跳一滯,一時之間大腦竟然空白。她怔怔地看著底下男人那張熟悉的臉,另一個男人的話卻進入她的腦海之中:「容沫,你知道嗎?你們廣告學的這麼多專業詞彙,我對一個最有感覺,那就是選擇性記憶。」

  那是程弈陽幫她翻譯法語時說的話,生活總是如此巧合卻又殘酷,他竟然也問起了這個問題。

  她勉強一笑,頭卻側向一邊:「所謂選擇性記憶,是基於選擇性注意、接觸、理解後的最高形式,也可以說成是人們在接受資訊理念時,大腦會根據意願自動地篩選一些自己感興趣的內容來記憶和強調。

  「我一向認為,這是傳播學概念裡最散發人性的詞彙。其實選擇本身就灌入了人的主觀意識。如果非要延展到生活裡舉個例子,那我就膚淺地做個說明,就像一個人面對過去生活的記憶,」容沫轉過身來,唇角微勾,抿出一抹無奈,卻目不轉睛地看向易明晞,像是要把他看到心裡,「如果對生活無益,就算再美好的記憶也要忘掉,或許忘掉的過程如嗜心挖骨般的痛苦。

  「所以選擇性記憶是一個雙向詞彙,不光是那些好的記憶,壞的亦然。」她深吸了一口氣,竟像是如釋重負一般,眉宇間綻放出明媚的笑意,「它是每個人對自己生活的態度,記住自己該記住的,拋棄自己該拋棄的,這便是這個概念的精髓,即使很多時候,這個過程具有濃濃的強迫色彩。」

  對於容沫而言,一堂課結束她有些筋疲力盡,所以在聽到下課鈴響起之後,她再也無法壓抑自己,重重地舒了口氣。

  學生陸陸續續走出教室,易明晞一行走在學生後面。容沫俯身關掉電腦,看見藍校長滿面笑意地走來忙直起身子:「校長。」

  「講得不錯啊。」他讚賞地看著容沫,「是個好苗子。」

  容沫謙虛地笑笑,剛要回應,卻被藍校長接下來的一句話驚得一怔:「易總說了,一會兒一塊兒吃飯。」

  「啊?」她下意識地看向易明晞,卻見他攬著藍若琳的腰走出了教室。

  不等她回復,藍校長也走出了教室,碩大的教室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竟然連說不的權力都沒有。

  到了毓泰集團旗下的毓泰大酒店,他們剛一下車,便有人迎了上來:「易總,還是月明廳?」

  易明晞點點頭,看向藍若琳:「你先帶容老師上去,我和藍伯伯還有些事。」

  容沫意會到他們可能還有些什麼事情,匆匆擺手:「如果你們有事去就可以了,我知道月明廳。」

  「你知道月明廳?」易明晞有些驚訝,整個毓泰酒店有三百四十二間包間,月明廳又是他們易家單獨為自家聚會酒宴準備的廳室,酒店的很多引導員都不知道它的去處,容沫又是如何得知的?

  容沫微微一笑:「進了十四樓往右轉,直走拐角處的一個電梯,據說是易家專用,然後到二十六層。」

  「你怎麼知道的?」

  「我先去上面等著你們了。」容沫不答,反身向電梯走去。維持了一路的笑容終於在轉身的瞬間砰然倒塌,只剩下陣陣酸澀湧上心頭,月明廳的位置,她只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輕車熟路地進入月明廳。

  坐定等了一會兒,思考著易明晞為什麼喊她來吃飯,身後突然湧進來一陣冷風,容沫驀然回頭,易明晞、藍校長和藍若琳還有許多不熟悉的人走了進來。

  待大家坐定之後,易明晞坐到主位上一個個做了簡要介紹,除了教育廳的就是工商局的領導,容沫一直溫和地笑著,卻也沒能明白這些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整席只有她與藍若琳兩名女子,觥籌交錯間,自然都會將注意力集中到她們身上。藍若琳坐在易明晞旁邊,只要遇到敬酒的事情,易明晞都會微笑著替她擋住,三番兩次,眾人也自然不會自討沒趣。而且對易明晞的讚揚也漸漸漲升起來,很多人都大贊藍校長女婿體貼溫情,在盛讚下的藍校長漸漸有了些喜不自勝的滋味,而藍若琳的臉上也浮上了淡淡的緋紅顏色,良伴在側,不勝嬌羞。

  容沫一向不喜歡國內的酒宴場合,若有女人在席,她們就會當仁不讓地成為席間眾人互相敬酒打趣的主體。藍若琳有父親男友在側,且酒宴就是男友承辦,他們自然不敢太過分,所以這樣的矛頭,就理所當然地指向容沫。

  容沫在法國是練了很長時間的酒,但頂多喝些紅酒、啤酒,並沒太碰過白酒,而且國內的白酒濃烈,僅僅一小口下肚,喉間便滿是酒精的味道。她連連向敬酒的梁局長擺手:「真的,我酒量不好,一向都不碰酒的。」

  「不給面子了是不是?」那梁局長已經酒氣熏鼻,看容沫微微向後躲,繼而湊上前來笑道,「易總可說您是國外歸來的人才呢,國外呆過的女人肯定比咱們中國女人豪爽,容小姐是不給面子了吧?」

  容沫微微皺眉,梁局長依然笑著,但眉宇間已經有了幾分不滿,雖然她仍不明白易明晞到底叫她來做什麼,但看起來這都是些很重要的人物,總不能砸了他的攤子。想到這裡,容沫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然後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味肆虐地流竄至全身,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要燃燒起來。放下酒杯忙扒了兩口甜點,想讓酒味趕緊下去。甜點還沒吞咽下去,坐在右手邊的賀副廳長又端起酒杯:「容小姐,我敬你一杯。」

  容沫連忙擺手:「不行了賀廳長,我實在不行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賀廳長別有深意地看著她,手已經覆了上去:「沒聽說嗎?一般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沒醉的人反而常常說自己醉了。我看容小姐是故意不給我這個面子呀,剛才不是才喝了梁局長的酒嗎?總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容沫訕訕地笑著,直覺覺得自己再飲下一杯必將導致意外,於是再一次推脫。推推搡搡中,整個席間的氣氛不自覺凝滯起來,賀廳長的語氣已經冰了下來,大有如果不飲下那杯酒就不識好歹的架勢。

  胸膛裡似乎有火在燃燒,已經出現了淺淺憋悶的症狀,以她的經驗,這已經是酒精過敏的預兆。她只怕自己再喝下去,真的會坐救護車去醫院。

  容沫抬頭看向易明晞,眼睛裡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不管怎樣,他畢竟是她在這酒席上最熟悉的人,而且分量十足,如果他出來替她擋一下,相信那些人也不會為難她。

  可是,那個人靜靜坐著,垂頭認真挑著盤子裡的魚刺,動作優雅仔細,卻一點向她這裡看來的動作也沒有。

  挑完魚刺,照樣是頭也不抬,只是微微一側,一朵魅惑至極的笑容在唇角慢慢勾畫開:「若琳……」

  容沫的心在那一刻降至冰點,眼前再也沒有別的影像,耳邊也沒有喧嚷,她突然間覺得自己是如此多餘,多餘得讓全天下的人都戲弄她,卻沒有人幫她一把。

  她知道已經躲不過去,只能自己幫自己,便微微一笑:「白酒我是喝不下去了,下面一杯用啤酒代如何?」

  不等別人回應,容沫便拿起一旁的啤酒,猛地拉開易開罐,在眾人的怔愣下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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